第一百六十九章 釋懷
“也是我活該倒黴,報應上門了,你們找不到我也是正常。”桑山上死個人是很困難的,黑白無常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上山。
“你們有心了,但是為什麼晚上來找我?難不成是有事嗎?”白天不來晚上來,透著股貓膩。
黑無常義正言辭的說道:“有事。”
“還真有事呀!”孟小痴這張烏鴉嘴,她不過是說說而已,不至於立刻實現。
“是大事。”白無常補充道。
“什麼大事?”孟小痴隱隱感到一陣不安,但地府一向風平浪靜,會有何等大事?
黑無常看著被驚醒的圍觀者,剛要張嘴就又咽回了肚子裡,“我們回地府說,此事不宜外人知曉。”
看來是一件特別大的事,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謹慎。“好,也帶上她們。”
孟小痴指著兩個鄭般若,鄭般若之事宜早不宜遲。
“也好,她在這裏也是礙事。”黑白無常早已經知道鄭般若,但礙於初笑在此不便上門,只能等著孟小痴回來,如今時機剛好。
“那個孟小痴,他,他們是鬼嗎?”薛白躲在般若身後,他慫了,他是越見過越害怕,如若沒見過那些可怕的東西還好,可是他見過了,再見同樣的就害怕的不得了。他在人間耀武揚威,是因為背後有所依靠,他也知道自己是個欺軟怕硬的,可現在無人所依靠,到底沒人會像他二叔一樣縱容著他。
“當然,是鬼差。”孟小痴說話大喘氣,就是想看薛白吃蔫的樣子,可一想到薛白今日受挫有點多,若是因此一蹶不振就不好了。
“很嚇人嗎?你膽子也太小了。”
孟小痴可還是記得初見時薛白看著有多厲害,沒想到幾天不見就慫成這個樣子,可見看一個人需要日積月累才能看透,永遠都看不透的也大有人在。
“我不過是個凡人,怎麼和你們比呀,你也太高看我了。”薛白是這幾個圍觀者裡面唯一的一個凡夫俗子,他又沒有死過,如果不是見到了孟小痴,他對神鬼之事一概不信,哪裏會見到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算了,不逗你了,我們走了。”孟小痴剛抬腿就發現要是這麼走過去,大概得走到天亮才能到。
“小黑,小白,帶我一程。”
要讓孟小痴自己走著,著實有些艱難,白無常對著孟小痴伸出了手,孟小痴立馬迫不及待的爬了上去,“多謝。”
“你也太見外了,要不要和上神打個招呼?”黑白無常找遍了房間卻很自覺的唯獨沒去初笑的房間,如今他們要把人帶走,是不是應該打一聲招呼呢?
孟小痴其實很不願意和初笑打招呼,她倒是不怕初笑不讓她去,而是害怕初笑跟著去,有大事誰又不想去湊熱鬧呢,就連瀾陌都躍躍欲試,但卻不可以。
“額……還是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薛白對於鄭般若要走有點接受不了,他在這裏雖然有一半是因為玩,可另一半卻是爲了鄭般若,但男女有別,他總不能故意親近,他還沒正經的和鄭般若說上話,怎麼這就要走了?
“般若,你還會回來嗎?”
“我就在這兒,去哪兒啊?”般若轉身看著薛白,這廝一雙眼睛就沒從鄭般若身上離開過,可是有兩個鄭般若的,他都不知道那兩隻眼夠不夠用。看也就算了,卻沒見離著有多近,多說上幾句話,真是長大了,反而沒有小時候乾脆,玩玩鬧鬧。他可是記得鄭般若和薛白小時候一見面就瘋玩,撒潑打架的事又不是沒做過。
薛白看著般若心裏突然升起來一陣討厭,般若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怎麼也叫般若呀,真討厭!”
“我叫什麼關你什麼事?”般若從來都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問題,他的名字可比鄭般若的要早。
“哼!”薛白自知是說不過般若的,般若說的沒錯,般若算得上是長輩,雖然沒露面,但好歹是放在鄭家祠堂裡受人跪拜的。
“我也不知道。”鄭般若哪裏會知道會不會回來,將來如何一概不知。
“這時候說這個有用嗎?等下輩子再見吧!”孟小痴也不是故意打擊人,這輩子鄭般若和薛白是沒什麼可能了,鄭般若一輩子已經有兩個男人糾纏不清了,難道還要拉扯上薛白,再加一個嗎?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男女之情,還有別的,比如說親情,友情,一旦跨越了不該的界限就再也回不去了。她比較希望兩個人純粹點,鄭般若這一去前途未卜,薛白也是未來茫茫,說不定將來會有再見的一天,那時鄭般若說不定就是嶄新的一個人,而薛白也不會因為沾染這些神鬼之事初心更改,畏手畏腳。
黑白無常得了孟小痴的暗示轉身就要走,般若卻將薛白拽到了人前,恨鐵不成鋼,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薛白始終沒辦法鼓足勇氣,但經般若這麼一推波助瀾,頓時信心大增。
“鄭般若!”他喊了一聲。
兩個鄭般若一前一後正要跟上黑白無常,聽聞薛白這一喊停了下來,齊齊回頭,等著薛白再說些什麼,可薛白卻一副侷促的樣子,欲言又止。
“你有事嗎?”鄭般若問道。
薛白咬著下唇,一顆心怦怦直跳,他想說卻還是有些開不了口,他見到鄭般若之後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說,他覺得還有時間,可時間眨眼間就這麼過去了,就到了最後訣別的時刻。
“你要是不說,我們可走了。”鄭般若皺眉,她與薛白之間何時到了這種地步?她記得薛白一向直言快語,怎麼幾年不見就成了這個樣子?
薛白連忙招手,這次他不能錯過,終於說了聲:“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鄭般若不解,薛白能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孟小痴卻知道是在為什麼道歉,薛白終究本性不壞,當年他親眼目睹鄭家慘案的發生,未能及時施以援手是一責,多年來沒有查明真相又是一責,但這些其實都不是他的錯,他背後有著權勢儀仗,同樣也是他的累贅,他要在做事之前想一想會不會累及家人,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舉,他其實不必自責的。可他還是將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他將自己這個旁觀者當成了有罪的,所以纔會義無反顧的摻和了進來。無論是進江宅,還是去往荊州,他都大可坐視不理,可他卻是那個最心急的。如今這句對不起說出了口,想來薛白心裏能好受一些。
“走了,若是有緣還會再見的。”孟小痴道。
鄭般若雖然很想知道原因,可薛白卻不再說話,她又等不得了,看來她是再也無法知曉了,不知道也好,萬一又是一些陳年舊恨,她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她唯一的親人。她早就視薛白為哥哥了,她猶記得當年遠嫁出門前薛白的千叮萬囑比她父親說的還要多,如果說齊羽在她父親看來與她青梅竹馬,其實不然薛白才真的算是,她母親死後她就再沒有去過齊家,後來更多的是薛白陪著她。雖然都是年少時的情誼,但也分時間和日久,薛白她更視之為兄長。
“哥哥,多謝。”
不為別的,只為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記得她,記得鄭家滿門曾經存在過。
薛白會心一笑,看著鄭般若消失在眼前。
他曾經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鄭般若了,而這句話也無法說出口,沒想到還有今天說出口的機會,他也許該感謝孟小痴。
“你在做什麼呀?”般若都想打人了,他是想薛白向鄭般若告白的,怎麼就變成了說對不起,到最後還成了人家哥哥,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枉費他一番心思。
“沒什麼,多謝。”薛白還要多謝般若助他一臂之力,要不然只怕他又要退縮了。
“你是傻了嗎?算了,不與你說了。”般若無心說教薛白,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是無用。
薛白陰霾一掃而空,心情大好,“那就去睡覺吧,早點休息。”反正他是睡不著了。
“有病。”般若顧自走了,他又不是薛白肚子裡的蛔蟲,薛白想什麼他是猜不到了。
薛白望著一輪圓月,一味的發笑,他走到鞦韆旁,坐了上去。
晃晃悠悠的,別提有多舒服了。
初笑站在房間裡看著薛白,突然有些嫉妒,他若是能做到薛白這樣該有多好,“釋然”二字說來容易,可做起來一點也不容易。他在寒冰地獄裏可不是隻在受苦,他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會有愛,他因天地而生,無情無愛本是應該的,可他有一日還是生了愛意。可是何為愛?他曾經以為一場婚事不過是個過場,於他沒有任何影響,可當孟小痴去阻止了別人的婚事,那一刻他方纔知道不是過場,而是他想要,想要孟小痴陪著他,往後漫長的歲月他想要一個人陪著他,不能是別人只能是孟小痴。可孟小痴卻爲了別人做了錯事,他做不到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