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年幼的顧哀站在灰白色的墓碑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上面一筆一劃刻下的“顧哀”兩個字，和字下面素白色已經開始泛黃的花朵。

    那是柳塵瞞著父母偷偷送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看到這些。

    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留在這活人待的地方。

    “我工作這麼久，倒是見過不少的鬼，像你年紀這麼小，又這麼陰魂不散的，還真少見。”

    “有意思。”

    一個清冷的女聲忽然在這片孤寂荒涼的空曠空間裡響起，語氣如機械合成一般淡淡的，聽不出感情。

    那聲音極為好聽，像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雪白冰川，冰涼而細膩。

    顧哀警覺地回過頭，卻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短袖和短裙的少女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五官精緻得無可挑剔，面板白皙得有些可怖，夢幻到了不像是人間可以出現的程度。

    就像是個真人版的洋娃娃。實在是無法讓人同那冷淡疏離的聲音聯想到一起。

    “你怎麼看得見我?”

    年紀尚幼的顧哀抬著頭仰視著來歷不明的少女，雙眉微微皺起，根本沒有同齡人該有的神情。

    他這才注意到，少女的手裏還攥著一根白花花的冰糖葫蘆，白到根本看不出來裡面的紅色，那糖霜晶瑩剔透的，不知道裹了幾層。

    “因為我負責帶你走。”

    少女走近了幾步，黑皮鞋發出清脆的聲響，偏了偏頭，純黑色沒有一絲雜質的眸子打量著眼前這個孩子。

    顧哀根本看不透和他說話的少女的身份，心裏微微一緊，儘管他大概已經沒有心了，“去哪裏啊?”

    稚嫩卻比一般男孩子要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疑惑，更多的是不情願。

    “去你該去的地方。”

    少女眨了眨眼，咬了一口那根糖葫蘆，殷紅的唇沾上了些許糖霜，卻在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我不去。”

    顧哀攥緊了雙拳，明亮的黑色眸子死死地盯著少女，一股深深的執念纏繞在心頭，包裹住了他的魂魄。

    “不去?”

    少女微微挑眉，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只是聲音依然清冷，好似不食人間煙火，“小朋友，不去你想幹什麼?”

    “找我朋友，”顧哀揚起下巴，“你能幫我嗎?”

    “朋友?”少女忽然蹲下身平視著顧哀，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真的只是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你又怎麼會執念深重，滯留人間徘徊不去?”

    少女的聲音分貝不大，但卻一針見血，字字誅心。

    顧哀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中透出了些許疑惑，他還無法完全理解少女方纔的話，卻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有種自己已經被一覽無餘地看破了的感覺。

    但那時顧哀還沒有意識到。

    “你到底是誰？你認識柳塵？”

    少女笑了笑，毫無預兆地向顧哀伸出了空著的另一隻手。

    顧哀抿了抿唇，盯著少女和其白皙的掌心看了片刻，猶猶豫豫地伸出了手。

    觸碰到的瞬間，如同其聲音一般冰涼的溫度傳來，但顧哀卻也並不覺得冷。

    “姜氨。”

    少女重新站起了身，移開視線，看著遠處的地平線，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