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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再見南禹安

    禾歡腦海裏還是方纔沐瀟湘說的話,以及她嘲弄的表情。

    這傢伙,是在看不起她嗎?

    “聽說某人又挨訓了?”正在澆花的容羽笑著說。

    禾歡看見容羽,更加來氣。她面色臭得很,“再怎麼樣也比你好,都不敢用真實身份示人。”

    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九千歲君長戚二號呢。

    容羽擺弄著那些花朵,笑說:“用不用真面目又有什麼關係?她不一樣很信任我?”

    “信任?呵,是啊,裝出一副信任的模樣讓你放下戒心,然後趁你不備的時候給你一擊,她這種人,你可要小心了。”禾歡似乎是在提醒容羽。

    沐瀟湘這種人,用慣了伎倆,誰又能看出她是否真心待你?

    容羽:“哦?看來你很瞭解她?”

    “怎麼會不瞭解?我陪著她的時間,可比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長多了。”

    容羽低嘲:“你可真是自信,當心啊,當心她趁你不備……”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但對方面上的笑卻讓禾歡火大得很。

    這傢伙,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

    等著,自己一定會揭穿她的!

    “容羽姐姐,禾歡姐姐,你們怎麼又吵起來了?”紅燭抱著一摞書,無奈地從二人中間穿過。

    禾歡:“你抱著這麼多書做什麼?”

    “小姐說這些書生了蟲,我拿去曬曬。”紅燭吃力的說。

    容羽看著紅燭吃力,便說:“不如我幫你吧,這麼多書你拿不動的。”

    “不用,我來就行,你還是好好修你的花吧。”禾歡說著,身體忽然插到容羽面前。

    容羽被這突然一撞,身子不穩向後倒去。

    “容羽姐姐小心!”

    容羽使力側翻躲開,可還是有一盆遭了殃。

    因為撞在花上,容羽的臉也被花莖給刺出一道道血痕。

    “容羽姐姐,你受傷了……”紅燭急了,眼裏很快蓄滿眼淚。“怎麼辦呀,你的臉受傷了,都怪我……”

    禾歡卻不以為然,“受傷就受傷唄,反正咱們身份低微,臉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說著,她推著一臉著急的紅燭:“走,咱們曬書去。”

    “可是容羽姐姐她……”

    “她都沒說什麼,你急什麼?”禾歡不滿地瞪著紅燭,語氣中滿是不悅:“走,曬書去。”

    紅燭仍想再說什麼:“可是……”

    禾歡眼一瞪,“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姐姐了?”

    眼看著紅燭的目光都在容羽身上,禾歡氣得哼了一聲,便拿著書離開了。

    “這……禾歡姐姐……容羽姐姐對不起,我會去府醫那兒給你拿藥的,你等我回來。”紅燭說著,抱著書跑出去了。

    單純的她怎麼也不會明白,為什麼禾歡和容羽的關係會這麼差。

    而容羽只是摸著臉上的血痕,慶幸這花株不是有毒之物,不然她這臉可就毀了。

    她默默地起身,收拾好那些被自己壓壞的東西,接著替剩餘的花搭上遮陽板。

    空氣中飄蕩著一陣過一陣的梔子花香而不膩,清新寡淡。

    幸虧自己躲得及時。容羽鬆了口氣。

    “我原本是想載些薔薇的,可惜南榮沒有這種花。”

    沐瀟湘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容羽不遠的地方。

    容羽一愣,“主子,你是何時……”

    “剛出來。”沐瀟湘答道,她眼底閃過笑意,看著容羽的臉說:“天氣這麼熱,臉又受了傷,確定要再帶著人皮面具悶傷口嗎?”

    聽罷,容羽愣了一下。

    原來,她都知道。

    容羽抬手,就要將人皮面具撕下來,卻被沐瀟湘出聲制止。

    對方慵懶地倚靠在門邊,“我對你的真實面目沒興趣。”

    “主子為何一點兒也不驚慌?”

    難道,她不怕自己是來要她的命的嗎?

    這長長的五年,她為何會活成這樣?

    容羽心裏一疼,如果那位大人在的話,該又訓斥她了。

    沐瀟湘淡淡一笑,“沒有驚慌的必要,世上要我命的人那麼多,如果這麼點兒事就慌了,那我早就在恐懼中死去了。”

    恨她的人那麼多,她是慌不過來的。

    容羽抿了抿唇,“您還是和從前一樣呢。”

    “我一直是這個樣子。”沐瀟湘看著那些花兒,輕笑說:“難道不是嗎?”

    不,不是!

    容羽險些脫口,卻還是極力忍住。

    這一次,無論怎樣都要守護好……

    沐瀟湘站正了身子,吸了口氣說:“記得處理傷口,天氣這麼熱容易化膿。我可不希望身邊人丟臉。”

    “多謝主子。”容羽蹲身。

    沐瀟湘愣了愣,又似釋懷:“對了,記得把燉湯的雞端來,光喝湯不過癮啊。”

    自己早上吃的剛纔已經當著黃婆子的麵吐了,如今光喝了湯肚子裡都不舒服,還是想有些實料的。

    容羽說:“奴婢一會兒給主子端來。”

    沐瀟湘笑了笑,進了屋。

    花香隨風而蕩,時有時無,像是調皮的美人兒,一陣一陣地在身邊輕舞,如水的眸裡是豔陽的餘浪。

    風將容羽的衣裳吹得颯颯做響,清新的花香將她的思緒拉回第一次見到左苓的時候。

    那天的風也是夾雜著炎陽的熱氣,空氣裡飄蕩著的卻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蠅蟲在左苓身上爬來爬去,她卻只是像木偶一樣撕扯著已經被鮮血浸染的繃帶。

    那是在一次戰爭過後,左苓一直喃喃著:“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呢……”

    拼上昔日朝夕相處的將士的命換來的勝利,讓她的心一下子就冷得刺骨。

    身上不全是左苓的血,可那裏頭的記憶卻差點燙傷了左苓。

    無論何時,左苓都令她心疼。

    無論左苓是小孩還是大人,永遠只能活在不分黑白的世界裏。

    紅燭抱著書,默默跟在禾歡身後。

    半晌,她開口說:“禾歡姐姐,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不喜歡容羽姐姐……她那麼好那麼溫柔,不應該被人討厭。”

    前頭的禾歡冷笑一聲,說:“可她不是什麼好人。”

    那傢伙的背景,絕對不簡單。

    “容羽姐姐也沒做什麼壞事呀,前幾天她還分我吃松子糖呢。”紅燭一邊回想一邊說。

    禾歡差點笑出聲,她不屑地說:“區區松子糖就把你收買了?我可不敢吃她給的東西,怕她下毒!”

    “禾歡姐姐!”紅燭不喜禾歡如此偏執,她皺眉道:“你剛纔做了對不起容羽姐姐的事,得向她道歉,要是她的臉毀了該怎麼辦?”

    紅燭覺得這禾歡是變了個人似的,總是有意無意的針對容羽。

    一開始她只當禾歡是在吃醋沐瀟湘對容羽的青睞,可後來禾歡卻越來越過分了,那根本不是吃醋了。

    禾歡聽罷,忽然停下來,不想紅燭沒注意一下撞到禾歡身上,手裏的書掉了一地。

    禾歡轉過身,面上的表情陌生得可怕。

    紅燭被嚇到了,“禾…歡姐姐?”

    “你若真這麼關心她,就去找她唄,給她找醫生,給她買做好的藥,全怪我做什麼?”禾歡尖叫著說。

    她只不過是想自己一個人服侍沐瀟湘罷了,她只不過是關心沐瀟湘罷了,怎麼全成自己的錯了?

    “禾歡姐姐……”

    “快滾。”禾歡冷聲說,“給那傢伙買藥去,還不快滾?”

    紅燭不明禾歡的情緒為何會這樣大,但她確實是被嚇到了。

    她咬了咬唇,將書放在了地上。

    “禾歡姐姐,容羽姐姐不是什麼壞人,咱們都是服侍同一個小姐,應齊心協力保護小姐照顧小姐纔是。”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望著紅燭遠去的背影,禾歡心中涌上一股股委屈酸楚。她無力的蹲下,將頭埋進腿間抽泣起來。

    自己從前也是高高在上啊,哪兒受過這種委屈?

    如今一個小丫鬟都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跟自己置氣,這巨大的落差讓她抓狂。

    她生來尊貴,身負凰命,未來應是身伴帝側,數不盡的榮耀與錦程,不該如此。

    “你在這兒哭什麼?是被你家小姐欺負了?”頭頂忽的傳來熟悉的聲音。

    入眼的是一雙藏藍色男靴,金色雲錦花紋上乘而精緻,不是尋常之物。

    禾歡愣愣的抬起頭,日思夜想的夢中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多年不見,南禹安成熟了許多,周身多了些氣場,只是面色還是一如往常的蒼白。

    “禹……陛下……奴婢參見陛下,回陛下的話,奴婢沒有受小姐的欺負。”禾歡迅速反應過來。

    那一句禹安哥哥差點喊出口,可還是被她嚥了回去。

    她望著對方的眼睛,對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南禹安問:“沒有受欺負的話,為何流眼淚?”

    “是因為……風迷了眼睛,痠疼罷了。”禾歡說,嘴饞無力地扯出一個笑。

    忘記了也好,忘記了也罷,從此也就再無牽掛了。

    南禹安笑了笑,他看著地上的書,問:“這《子竹集》是你家主子的嗎?”

    “回陛下,是的。”

    “孤還以為沒人會喜歡看這種書呢,原來這世間還有和孤一樣愛好的人。”南禹安似乎是欣慰。

    禾歡一愣,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聽他說自己的喜好呢。

    南禹安接著問:“你家小姐可是二小姐沐瀟湘?”

    “回陛下,正是。”禾歡說。

    南禹安:“因著這本書,孤倒真想去見一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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