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將雲的屍體
隱族位於四國正中,就位於交叉點上。
可是這樣一個地方,卻被鮮于子淳一手打造成了內外堅固的堡壘,風吹不倒,鐵蹄不破。想想,左苓也是蠻佩服這個傢伙的。
可是這般強大的人,真會可憐到敗給寂寞麼?
左苓是不信的,以對方的能力,或許再過幾年就能再次把隱族拉回強國之列,共享這片土地。
或許,隱族還是再創一個煌績。
可惜,那傢伙就這麼拋下隱族聖地跑到了水泠,真真是瘋了。
“主子,為什麼不讓蘇祁佑跟著?他有權利知道將雲的存在。”疏風不解的問。
方纔蘇祁佑有意跟隨,雖然對方沒有說出口,可眼裏的忐忑卻不加掩飾。或許,他真是怕了左苓亂來。
左苓沉吟片刻,道:“回宮後再見也不遲,舟車勞頓的。”
她倒是想讓二人見上一見,可她又怕蘇祁佑不識將雲,情感不深,到時候在一眾傷徒之中顯得尷尬。
不肖半天,左苓和疏風師徒二人就來到已經敗落的隱族遺蹟。
如舊時一般,四周陰森又荒涼,建築飾物古老神秘,四周充斥著淡淡的苦澀藥草味。左苓對這一切再熟悉不過,初來這裏時她就被這味道薰得頭疼。
而後,青石路的另一頭,鮮于子淳就出現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好看的男子,面上掛著淡漠又溫柔的笑,沒有多少溫度情感,手上擺弄著一支紫色的笛子。
“你就是來送死的人麼?”鮮于子淳問,渾厚的嗓音輕輕在左苓心頭震了一震。
見左苓沒有回答,他又說:“如果不想死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安全離開的辦法,畢竟清洗地板挺麻煩的。”
語氣裡是勝券在握的輕嘲與不屑,左苓不服輸,可無論怎麼挑釁怎麼說,也不見對方生氣。索性動手不動口,她打算讓鮮于子淳做今天的第一個刀下亡魂。
可惜她還是大意了,一進來就遇到了三大長老之一的鮮于子淳,對方的實力從未真正暴露過,人們總是被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給騙得團團轉。
左苓也是如此,總是對美麗的事物報以期待,所以手下留情了些。可惜對方根本不需要那些情,轉身就大掉了左苓的半條命。
走到自己曾經匍匐在鮮于子淳面前的那個路段,左苓不由皺起了眉頭。
四周藥味愈濃,和當初進來時一樣。
“祠堂在哪裏?”
左苓問。
她可不希望把時間都用在尋找上。
左筠拿出一張地圖,“前幾日我已經把整個地界都走了一遍,機關已經被我拆除了,所以皇姐可以放心的走。”
“不錯。”左苓看著左筠笑了笑,對疏風道:“你收了個細心的徒弟。”
疏風只是微點了點頭,不語。
若不是看重和左苓出自同一個血脈,當初他也不會收了左筠。事實證明,左筠是個不錯的料子,可在某些方面真要和左苓比起來,還是左苓更甚一籌。
畢竟左苓從小就熟知戰場遊戲,而左筠卻只是個從小被囚在籠中的灰雀。就算有一天她來到雄鷹的世界,也難掩她的笨拙。
青石板上都是還未清理乾淨的血跡,以及一些被燒燬的物什。有人的屍體,也有動物的。
隱族人是因為內亂而死的,左筠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們就在這封閉的堡壘裡親手殺死了自己。
左苓很好奇,鮮于子淳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竟讓事情變得如此有趣,耐人尋味。
比起外頭的髒污混亂,還是祠堂這邊更乾淨些。偏瀾殿就在祠堂旁邊,巍峨精緻,處處透著莊嚴……與沉悶。難怪鮮于子淳會難受,在這個地方一待就是一百五十年,估計在這地方放個屁都能猜到會被吹向哪裏。
“屍體已經從偏瀾殿轉移到祠堂了?”左苓問道。
左筠點點頭,擦了擦頭上不自然的冷汗,“偏瀾殿氣溫太高了。”
不太適合屍體“儲存”。
祠堂門口站著焰雲軍守衛,看到左苓他們愣了一下,隨後很快恢復恭謹。
左苓同疏風一行人進了祠堂內部,方纔進入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四周飄著一種奇怪的異香,不濃烈惱人,非常的舒緩靜心。
四周皆是偏冷淡的暗紫色色調,垂下的簾子上,繪著一種不知名的白色圖騰。
後頭供奉著先祖的牌位,而前頭就是一張碩大的寒冰床,四個角落雕刻出精緻又立體的纏枝蓮花圖案,花蕊處燃著拇指般大小的淡紫色蠟燭,香味正是從其而來。
而寒冰床上,躺著一個一襲紅衫的男子,金色腰帶上還掛著兩支精巧的短刃,指間結了些冰霜,面上也是如此。他整個人呈現出十分不自然的白,嘴唇更是幾近粉
白。
劍眉如峰,鼻樑高挺,他曾笑起來溫暖如陽,眼角迸顯嘲色,薄唇總是勾著,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麼好笑的事。
對方的屍體儲存得太好,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明明沒有了呼吸,卻總讓人有一種他會隨時坐起來嚇人一跳的錯覺。又或許,他們是希望如此的。
如果將雲能忽然跳起來,說一句“哈哈,其實我沒死,嚇到你們了吧?”,那真的是再好不過。
左苓眼睛酸溼,熱流已經匯聚在那裏。
這個傢伙,每次都告誡自己要愛惜生命,可惜一到自己就獻得那麼徹底,連一聲招呼都不帶打的。她很想再想以前一樣狠狠踢對方的屁股,警告他下次不可再犯。
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他不是會睜眼嗎?”
“是的,皇姐你把他扶起來,他就會睜眼。甚至可以走路……”左筠的聲音有些小,她下意識地看了疏風一眼對方已經別過頭,有些傷意。
左苓扶住將雲的一半胳膊,對遲久沒有做聲的疏風說:“過來幫我一把。”
“主子……他已經死了。”疏風有些悶悶地開口,喉間可見的沙啞。
“我知道的。可是我還是想看一看……來幫我一把。”
疏風嚥了咽口水,抬手去碰將雲,他觸到對方冰涼而柔軟的手,透骨的涼讓他打了個顫,可對方的柔軟卻莫名讓他害怕。
對方離開時的最後一眼好像還停留在昨日一般,殘色斜陽下,對方緩緩地揮了揮手,一襲紅衣招搖得很,可對方的表情卻模糊了。
二人將將雲扶坐起來,隨後退開一步,仔細看著將雲的反應。
只見他們注視著的人,緩緩地睜開眼,睫毛抖動時抖落幾顆冰晶,這才讓人確定不是他們看花了眼睛。幾人不由繃緊了神經,生怕嚇到什麼。
將雲就那樣睜開眼,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他的眼睛有光卻無神,如一潭死水,卻正好被太陽照射到一般。
“他的眼睛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左筠看了一會兒,忽然有些驚恐地說。
左苓和疏風對視一眼,看向將雲的眼睛,二人不約而同皺緊了眉。
只見將雲深棕色的虹膜上,居然有紅色蜘蛛的圖騰,且兩邊都有。
.這更像是……一種契約。
“鮮于子淳那傢伙,都做了些什麼?”疏風咬著牙,面上繃得緊,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左苓看著也不由落下淚來,將雲死前經歷了什麼,死後又經歷了什麼?
是痛苦亦或絕望,皆是因為她的莽撞無知。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左苓抱著將雲泣不成聲。
如果那時候,她能夠多思慮幾分,那將雲也不會因為救她而落得如今的下場。魂魄離體,屍身被封印,那將雲的魂魄也只能流離在外,是生是死下場全是未知數。
雖然她總告誡自己將雲那傢伙福大命大,肯定會有個好去處,可是如今……她總是忍不住聯想到最壞的下場。
此時,遠在水泠的鮮于子淳照舊來到竹雲的病帳前,空氣中還有君長戚那極具侵略性的味道,可這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他坐在竹雲床邊,貼心地用藥水擦拭竹雲的傷口處,眉眼微垂,眼底含著淡淡笑意。“你的主子已經找到了那傢伙的屍體,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你能猜到那傢伙有多膽小嗎?肯定猜不到,畢竟那傢伙在你們面前肯定不是那般狼狽。”
“你肯定也猜不到,那傢伙現在在誰的身體裡。”
“幸好,我留下了他的身體,這樣的話……要找到他,就簡單得多了。”
他挑唇一笑,幾分溫潤幾分冷漠,而後從腰間拿下一直彆着的紫色笛子,指尖輕緩撫過那些洞孔。
“那傢伙肯定會尋找你們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他如今是站在哪一個位分上。這可能會傷到你親愛的主子,但是讓她知道那個人的存在,我也算將功補過了。而君長戚,他錯就錯在站錯了對隊伍,跟了不該跟的人。我會讓他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的。”
說著,他將竹雲的手放在唇邊,他笑著印上一個吻,深情又溫柔,眼底淡淡地笑意很是醉人:“你可不能令我失望啊,要抓住那傢伙,你纔是關鍵。”
他知道這會令那個傢伙痛苦,可他樂此不疲。
有的東西,那個傢伙不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