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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鮮于子淳的那個他

    左苓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午後。

    竹雲還沒醒,風花宮的毒物大都來自西涼大漠,很難找到解藥。但她已經被回收到占星閣,由占星閣負責救治。

    “解藥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左苓拍了拍時刻緊張的瀧羽的肩膀。

    她一身薄衫,左臂上纏著紗布,滲透出淡淡藥味。

    鮮于不顏替竹雲割下新長出來爛肉,有些擔心地說:“如今風花宮已經被燒燬,我們還能找到解藥嗎?大漠奇兵怪甲頗多,主子你不能冒這個險。”

    如今的大漠流民已經不受控制,開始出現規模性的暴動,西涼彷彿有任由的念頭,根本沒在管轄。

    若換做從前,左苓還是左煜的時候還能將那些兵甲收到自己手底下,可是現在的她不行了。時機,地勢這些都不允許她做這種事。

    左苓嘆了口氣,這事兒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這事總要有個辦法,這次去邊境我正好可以找人幫忙。放心吧,我不是真的要到大漠裡去。”左苓露出放心的表情。

    “主子……鮮于楹也沒有辦法嗎?”鮮于不顏不死心地問。

    左苓和竹雲都是她所想保護的,她已經不能再承受失去一方的痛苦。

    左苓搖搖頭:“她所學的幾乎都是害人的術,幫不了人。不過幸好,這次她送來能保護心肺的東西,不然竹雲的後果……”

    竹雲被咬後很快就出現了大規模的面板硬化,皮下青紫,比當初從天牢裡出來的左苓還要可怕。眼看著那些硬化快要觸及內臟,還是鮮于楹用一種毒蟲的卵保住了竹雲的內裡。

    如今竹雲只能每天用藥酒擦身,喝一種抑制蟲卵孵化的藥水,方纔見一點好轉。可好轉也只是停留在一個表層。

    左苓有些遺憾又不滿地說:“那個禁軍統領怎麼回事?竹雲都受了傷了,也不見他來看看。”

    莫不是嫌棄我家小竹雲了?

    聽到左苓的話,鮮于不顏的手下意識一頓,她垂了垂眸:“聽說最近南禹安總是拘著他,恐怕他要脫身都難。”

    所有人都瞞著左苓,不告訴她那個禁軍統領就是鮮于子淳,到底是爲了什麼?

    雖說竹雲不說有她的道理,可鮮于不顏總感覺對方像是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似的。待醒來後,一定要問清楚。

    她現在非常後悔,後悔當初把鮮于子淳帶回王宮。如果自己沒那麼多事,那鮮于子淳是不是就不會出現在竹雲面前。

    左苓聞言,只能遺憾地嘆了口氣:“真是神秘啊。”

    她後悔自己昨晚暈得太早,連那個來救人的神秘未婚夫的臉都沒看見,實屬遺憾。轉念一想,這不都怪鮮于子淳那個傢伙,沒事在關鍵時候催動蠱蟲發作,多耽誤人!

    被人暗罵的鮮于子淳如今正從天乾殿裡出來,一邊走一邊打了個噴嚏。

    沒走兩步,一個淡紫色衣裳的少女就從樹上跳下,清脆的鈴鐺聲伴隨木屐落地的聲音,有些突兀。

    不等鮮于子淳說話,鮮于楹就說:“我已經把你的藥蠱給你的未婚妻服下了,你可以把我姐姐的解藥給我了吧?”

    她攤開兩隻小手,期待地看著面前的人。

    爲了不讓人起疑,準確來說是爲了不讓左苓起疑,鮮于子淳突然找到鮮于楹,二人做了個交易。

    鮮于楹吐槽對方居然那麼愛和人做交易,卻也沒拒絕。畢竟事關她的姐姐,她不會蠢到放過這個機會。

    鮮于子淳也很爽快,將一個湯圓般大小的方形盒子放到對方手上。嘴上讚道:“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語氣像極了一個年過古稀的長者,鮮于楹看著對方那張臉打心底裏就是一陣牴觸。當初就是這個人,將她趕出隱族聖地,也是這個人,在來水泠城之前縱容她將毒蟲大肆放進隱族聖地。

    後知後覺地鮮于楹根本搞不懂鮮于子淳的目的,可是她報復到了,也就沒去追究。比起鮮于子淳這個可恨的造事者,她更恨那些聽信謠言的愚昧的蠢貨們。

    她們只是兩個無辜的孩子,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如今的隱族人,應該已經都沒了吧?

    鮮于楹那些小盒子,若有所思。“我如何信你這是真的?”

    “這是嗜腦蟲唯一的解藥,信不信在你。如今的形式我可不會傻到失去你這麼一個不是敵人的人。”鮮于子淳摸著佩劍,像是做慣了那個動作一樣。

    可是據鮮于楹所知,鮮于子淳根本不會武。對方就是個除了蠱術能作為吃飯活兒其他都是廢渣的極品廢物,能做到禁軍統領這一位置讓她有些震驚。

    可是面前的人也不可能是冒充的,每個隱族人出生時長老都會在嬰孩身上做特殊標記,鮮于子淳的標記在脖頸處,有一圈極淡的銀色花紋,像是某種圖騰。如今雖是被他掩蓋,但作為隱族人的鮮于楹還是能看到。

    鮮于楹和鮮于濉雖然從出生就被視為不祥,但長老還是認可了她們是隱族的子民。二人的兩隻手臂上都有一個像臂釧一樣的黑色標記。

    可惡的是她的標記就是鮮于子淳畫的,這東西似乎是有感應似的,所以她當初還沒出手就被認出來了。

    “誰跟你不是敵人?當初不就是你害得我變成這幅模樣?”

    鮮于楹掐著腰,沒好氣地說。

    聞言,鮮于子淳倒真是認真的將對方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半認真地說:“我賜給了你一副女孩子都奢求不老容顏,這對於你來說是好事。怎麼?你難道覺得這幅模樣沒用嗎?”

    這點鮮于楹不敢辯駁,這幅孩子的模樣的確給了她很大的利處,讓敵人下意識地對她放鬆警惕。不得不說,她用得很順手。

    “那為什麼……要把我姐姐變成那副不死不活樣子?”鮮于楹不甘心地問。

    鮮于濉是有做錯,可不代表要受如此重的懲罰。

    鮮于子淳:“這是她自己的要求。”

    “你撒謊!”

    “我沒有撒謊的習慣,你姐姐追求永生不死,容顏不老。可是她已經過了用藥水禁錮生長的年紀了,所以我用了另一種方式。我替她完願,沒什麼錯。”鮮于子淳淡漠地說,完全沒有那種做錯事的認識。

    “什……什麼?姐姐她竟然……不!你一定是在騙我。”

    鮮于楹的目光有些躲閃,語氣躲閃底氣不足,發生了那件事後,她自認真的認識姐姐嗎?

    容顏不老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老妖精,她真傻。

    鮮于子淳笑笑,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事,“有沒有騙你,等你姐姐醒過來不就真相大白了?”

    所以說……他給的是真解藥。

    可鮮于楹拿著藥的手有些無力,像是失去所有目標。

    雖然她知道,這個目標是她自己給自己定的。她理所當然的以為鮮于濉是迫不得已的,是需要自己拯救的,可事實真的是那樣嗎?

    對方爲了活在隱族聖地,把她推了出來,讓她變成這現在幅樣子……

    回過神時,鮮于子淳已經不見了,連帶著他身上獨有的白茶味道都消失得徹底,看來已經走了有一段時間了。

    鮮于楹看著手中自己辛苦求來的小東西,一時陷入沉思。

    救……或不救?

    而回到自己小院的鮮于子淳在關上門那一刻,一反之前的溫潤淡漠,變得痛苦又猙獰。

    “居然……讓他跑了!”他狠狠將劍扔到地上,不無痛苦地說。

    他是知道那個人的目標才捨棄隱族跟著左苓來到水泠的,可是過了這麼久,自己一次也沒遇上那個人。

    彷彿前功盡棄一般的痛苦壓在他身上,鮮于子淳挫敗不已。

    “到底要多久……到底要多久才能報仇呢?”鮮于子淳摸著劍身喃喃,眼裏一片虛無,似是陷入遙遠的回憶之中。

    虛無的海,空曠又冰冷的海,鹹腥的海水涌入他的身體,墜著他不斷下沉……下沉……

    沒有盡頭的下沉,那片光明也越來越縹緲,虛無。沉重奪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和光明,讓他永遠沉睡海底。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明明是世上最不可能背叛彼此的人。轉眼間,就微笑著將他從高崖推下。

    原來……自己一直被欺騙著。

    他傷心地想,甚至不可置信。

    原來看起來最不起眼和最不會爭搶的那一個,纔是最狠毒的人。可惜他醒悟得太晚,再想已是追悔莫及。

    這麼多年,他如傀儡般活在這幅驅殼裏,為的就是報仇雪恨的那一天。自己能親手斬下那個傢伙的頭顱,親自為死去的那個自己陪葬。

    所以,左苓不可以死。

    他不可以死。

    有用的人,都不可以死。

    這一次,他要學會爭,學會搶,學會不擇手段為自己活下去的信念而戰鬥。鮮于子淳想,從選擇這段命運開始,他就沒有認輸的權利。

    哪怕要被所有人唾棄,哪怕背部已經插滿仇恨者的箭,可是他不會停下來。

    因為,他要活著。

    “我一定會活著,不是為自己活著,而是爲了自己活著。我會親手摧毀你的一切,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著我,皇弟。希望你不要太早地,死在左苓手裏。”

    一個不慎,摩擦劍身的手被劃開一道口子,妖冶鮮豔的血珠落在劍身上,開出一朵豔色的花。

    鮮于子淳看著它逐漸凝固,再沒了溫度,終於才如願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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