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是真正意義的死亡
左苓被送進藺語閣的第五天,南禹安正式放出訊息,要當街處死左苓,以儆效尤。
聽聞這一訊息,舉國歡慶,幾乎人人都歌頌南禹安的英明神武。他們不知道此時邊關已然危機四伏,南禹安已經頭疼得徹夜難眠。但是幸運的是,他保下了拿到兵符的機會。
有了焰雲軍,他必將無所畏懼。
八月二十,天空飄著細碎的小雨,每個人頭上都想染了一片灰白似的。這些人都在往菜市集那裏趕,臉上帶著久違的興奮。
走到那裏時,已經能看到那裏擺好了一切陣仗,行刑臺中間綁著綁著一個身材凹凸的人,眾人不難猜測其性別。可是她的頭用麻袋包了起來,麻袋上滲透出點點血跡,眾人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他們的君主爲了懲戒而留下的痕跡。
他們心照不宣的想,這就是左苓。
當然人群中也有大膽提問為什麼沒有把麻袋拿下來,若是有人偷天換日呢?
眾人一笑置之,答曰:“天子腳下,誰敢亂來?”
眼睛看向君長戚處,眾人忽然明白什麼,一片鬨笑。
君長戚一襲絳紫官服,皮白俊媚,姿態挺拔修長,人群中就一站就顯眼得很,更何況是站在南禹安身邊?眾人只覺得今日的南禹安格外的威武,一身描龍繡鳳,心中臣服。
而南禹安聽到這話,心裏的滿足感已經膨脹起來,臉上的得意是藏不住的。這使他暫時忘記了被君長戚氣壓一等的不悅,自然擺起了高譜。
眼看著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氣氛也已經完全熱了起來。南禹民和南禹安對視一眼,心下明瞭。
“天佑我南榮,讓此等居心不良潛進南榮的傢伙得以誅之,是神之旨,聖之命。而今左苓死在我南榮,是南榮為世人除害!是順應天道!”南禹民走到被綁著的左苓身邊,一邊繞著左苓一邊說,眾人明顯的能看見左苓在發抖。
心中滿足感越甚。
南禹民說完話,一把扯下了左苓頭上的麻袋,臺下人一陣驚呼。
只見左苓的臉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一片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的,日光之下,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眾人別賴臉不忍看。
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因為能稱之為嘴巴的東西也已經不在了。
南禹民很滿意底下人的反應,可心裏卻總有點失落。如果這個跪著的這個是真的左苓,那就更完美了。
“行刑。”他丟開麻袋,吩咐行刑官。
聞言,左苓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是剛起身就被兩個油光滿身的男人按住。二人將她架起,來到絞刑臺,將左苓的脖子套了進去。
左苓掙扎得更厲害了,可是旁邊的人將繩子狠狠一拉。她瞬間懸空,脖頸上的繩子隨之收進,狠狠勒進她的皮肉裡。她抽搐幾下,慢慢的就不動了。
眾人眼裏迸發出興奮的光,像極了某種動物。在臺上的南禹民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些子民的眼神,真的是正常人該有的眼神嗎?
那是……怪物和野獸纔會露出的眼神吧?
他轉過身,去看那不時還有抽搐的屍體,看屍體都不會讓他出現那種悚然的感覺。可是就算揹着身,他仍然能想象到人群的眼神。
不知不覺地,他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左苓終於沒有了動靜,眾人才高呼君王威武,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這是南禹安上位以來最滿足和最開心的一天,心裏有什麼東西在劇烈的鼓動著,恨不得炸開朵朵煙花,讓所有人都看到。
此時,他沒注意到君長戚漸漸冷下來的眼神,自顧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之中。
不遠處的高樓客棧上,藍衣少年看著底下人群的歡呼,眸底閃著玩味。
刀疤臉的男人恭敬地立在他的身側,他瞥了眼那個被暴露於眾人眼下的屍體,說:“公子,那個被處死的人,不是左苓公主吧?”
藍衣少年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欄杆,“自然不是,左苓若是真那麼容易死就不叫左苓了。再說了,南禹安還捨不得殺她。”
“那左苓公主現在還在南榮王宮裏?”
眾然已經被自家公子料到一切,可他還是忍不住問。
“你太關心她了。”藍衣少年看了他一眼,眼裏警告意味十足。不過他似乎想到什麼,面上笑意有些玩味,“像她那樣的變態,應該會親自見證自己的死亡。你下樓或許就能遇見她。”
他似乎十分肯定,稚嫩的嗓音裡自信十足。
到底是對左苓有多熟悉,纔會做出這麼肯定的判斷?
刀疤臉顯然被嚇了一跳,聲音下意識地壓低兩分:“她她她……她在我們下…下面?”
少年笑了笑,看夠熱鬧的他帶上了帷帽,遮住容顏。沒有理會刀疤臉的驚愕,說:“走吧,今日我們還要去見一對野鴛鴦。”
說完,他頓了頓,又糾正道:“是狗鴛鴦。”
刀疤臉點點頭,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下樓梯時,他想起什麼,問道:“公子,我們查到的事,用不用告訴他?”
藍衣少年沒有猶豫,“等時機成熟再告訴阿戚,現在告訴他只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刀疤臉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自家公子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可是那個傢伙最想知道的答案,可是為什麼不盡快告訴他呢?
可惜藍衣少年沒有給出任何回答,他也不好過問。
二人走到下一個樓層,正好從包間裡出來一男一女,看到那女子不經意間從斗篷下露出的半張臉,他愣了愣。
主子料事如神啊!
好好活著的左苓看到藍衣少年,眉頭微皺,視線落在他身邊的刀疤臉身上,刀疤臉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地一躲。
“怎麼了?你們認識?”蘇祁佑疑惑地問,扶著左苓的手繃著,生怕左苓摔著,又怕傷到她。
左苓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不認識,我們回去吧。”
她沒有拒絕蘇祁佑的好意,因為某個人告訴她,女人要有適當的軟弱麵。
她和蘇祁佑先下了樓梯,後頭就跟著藍衣少年和刀疤臉。
蘇祁佑想著方纔看到那人被吊死時左苓微皺的眉,腦袋裏不知想到什麼,說:“那群人真傻,那個人是不是真正的你都不知道。是我的話,一眼就能看出哪個是你了。”
“哦,我這麼出衆的麼?”左苓來了些興趣。
蘇祁佑笑嘻嘻,“因為你平胸呀。”他知道這麼些年左苓都是帶著裹胸布生活,如今穿了女裝那裏也比不上尋常女子。
“……”
“噗嘿嘿……”後頭傳來刀疤臉的笑聲。
這傢伙太逗了,也真敢說。
只是左苓出奇的平靜,沒有一點反應,甚至平靜得有些反常。
聽到刀疤臉的笑聲,蘇祁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暗罵自己嘴巴欠,歉疚地對左苓說:“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
作為女子,她肯定很傷心吧?
不想左苓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因為我什麼,剛剛我有點分神,沒聽見。”
“不,沒什麼。反正在人群中,你是最出衆的那一個。”蘇祁佑心慌慌地彌補道。
“那是當然。”
隨後,之前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散,二人之間又輕快幾分。
“太好咯!那傢伙終於死了!”
幾人走到一樓,左苓聽到一個聽起來很熟悉的聲音。
羅君浮握著茶杯的手微顫,如今他腦袋裏空白一片,眼裏幾乎灰暗,“別說了。”
“為什麼?我偏要說,誰知道她居然是左苓?她死了是順應天道,是她活該,是她罪有應得!”王柔得意洋洋地說,似乎是為除去一個勁敵而高興。
蘇祁佑聽到這句話,面色瞬間一冷,只是左苓忽然牽住他的手走出客棧。她回頭一笑,“我都沒生氣,你生氣什麼?”
他咬咬牙,眼裏又是難過又是自責,“你是不在乎,可是……可是我作為你的丈夫,有這個權利有這個義務在乎。從今以後,絕不會……”
“其實你能為我生氣,我已經很高興了。”在她的記憶中,還真的沒有人替她生氣過。
那些流言,任它飛滿天。
可是沒有人……
蘇祁佑聞言,更加心疼,緊緊握住她的手,望著對方眼裏映著自己的樣子,他心中一動,千言萬語最終凝成一句話:“以後,我們就是一體。我會好好保護你。”
“……好。”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左苓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心裏被緩緩注入一股溫暖的暖流,將她的冰冷驅散。
可是這也不能讓她放鬆那三分警惕,因為她發現,那個帶著帷帽的少年沒有出來,他現在還在酒樓裡。
她想起羅君斐說過的話,那少年找過他們兄弟,目的是爲了她手上的兵符。
而在剛纔,她聽到了羅君浮和黃柔的聲音。那個傢伙,已經認出黃柔了?
她有些分神。
這件事,羅君斐知道嗎?
按道理來說,羅君斐是肯定不會再讓羅君浮去見黃柔的,所以羅君浮是……揹着羅君斐,偷偷跟那傢伙合作了?
雖然不知道那少年是什麼人,可是單憑他做的這些事,就讓人膈應。
可是羅君浮,你為什麼還要和那個女人合作?
羅君斐知道了,又該怎麼辦?她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