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朋友 小心舌頭
說出來了。
可是羅君斐並不後悔,或許在羅君浮心裏這是很正常的概念,可是對於他來說,不一樣。
無論哪裏都不一樣,他和羅君浮那個只會裝模作樣嚇唬人的傢伙,根本不一樣。如果他是羅君浮,第一次見面就應該把毒藥塗在左苓那個敲詐他的女人身上,讓她渾身潰爛流膿,卻死不掉。
可惜他不是。
他阻止不了羅君浮認識黃柔,也阻止不了羅君浮認識左苓。但如果真的要讓他在二者之中做出選擇,他選擇左苓。畢竟這傢伙可不會真真實實地搶走羅君浮,僅此而已。
有時候,他們可以站在同一陣線。
最近南禹安和南禹民忙著尋找左苓的兵符而奔走勞累,牢房這邊的看管鬆懈許多。更甚者被換了很多人,沒有人會多嘴說出去什麼。
可謂貼心至極。
這也算是一種保護吧。
羅君斐被帶著來到左苓的牢房前,時隔一個月,他再次看到這個傢伙。
牢房裏頭的兩個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鮮血浸染了華裳,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令人作嘔。羅君斐漂亮的臉蛋沒什麼變化,眼裏便只有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女子。
“喂,左苓,你的小白臉來看你了。”領著羅君斐來的那個獄卒壞笑著說,心裏對羅君斐的臉蛋也嘖嘖稱讚。
好看的男孩子啊。
鎖著左苓的鐵鏈動了動,卻不見她抬頭,羅君斐聽到對方沙啞地聲音:“再亂說話的話,殺掉你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的她過於虛弱,看起來毫無殺傷力,所以獄卒根本沒放在心上。
再怎麼厲害的一個傳說,也只是一個女人不是嗎?
獄卒誇張的叫了一聲,故作驚恐:“我好害怕哦,請快點讓我死掉吧哈哈哈。”
令人厭惡的笑聲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心中無一添了幾許不耐煩。
羅君斐冷聲打斷,“我要和她說話,你可以走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因為羅君浮,這種地方就算鋪了金磚他也不會進來。而且,他也不會再來第二次。
聽到對方冷淡的聲音,左苓驚詫地抬起頭。她可從沒想過,第一個來看自己的會是羅君斐。
羅君斐剛說完,轉頭就對上左苓要哭不哭的眼。
彷彿很激動似地。
他一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左苓也是愣了許久,隨後又鄭重又認真地說:“我要和他單獨說話。”
獄卒反駁:“不行,你會逃掉的!”
“你看我這個樣子也跑不快呀。”左苓低頭抖了抖鮮血淋漓地雙腿,頗為無奈地說。
獄卒一看也是,對方抖被打成這個德行了,再加上一天只能吃一頓飯,現在餓得都不能爬起來了,怎麼可能跑?
如此一想,左苓在他眼裏也沒了威脅。他笑嘻嘻地召來兩個小卒,說:“好好好,咱們尊貴的左苓公主就得有公主該有的待遇。滿足你,你看哥哥多好?”
羅君斐被帶到一個乾淨的房間,屋子裏昏暗得很,唯一的光源就只有窗戶穿進來的一塊,中間有一套桌椅。
他環視四周,眉頭微蹙。這種非人的地方,也不是常人能待的。左苓的確非常人,戰場上關於她的傳言可不止這一點。
有傳言說,好幾次她被敵人用箭射穿了身體,可她還是活著砍下敵人的頭顱,甚至將敵人的頭顱當球踢。
這種不死之身,不是地獄修羅是什麼?
今日,他覺得這傳言的真實性佔百分之七十。
當球踢什麼的,他不敢想象,後背微微一涼。
這場等待並不枯燥,讓羅君斐思考了許多,不過大多都是左苓還是太子時的事。
鐵鏈拖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隨後木門被開啟,左苓有些蹣跚地走進來,沉重的鐵鏈拖在她的身後,聲音一下一下的刺耳得很。
似乎是爲了這次見面做了準備,左苓洗去了臉上的血跡,整個人看起來清爽了許多,只是那些被揍的青紫痕跡依舊明顯得很。
左苓笑了笑,坐在羅君斐對面,“我沒想到,是你過來看我。”
聲音嘶啞,聽得羅君斐難受。上一次見她時,她還是一隻音調輕婉靈快的小鳥,眼裏可沒這麼多情緒。
他給左苓倒了一杯水,垂眸不看她,反而問道:“傷沒事吧?”
清涼的液體從乾燥的咽喉滑落,像是枯草逢甘露,左苓開心地眯起眼,這樣就足夠了。“沒事,這對我來說……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有嚇到你嗎?”
“沒有。”
這一天,兩個人似乎出奇的好說話。
不過事情總是要回到它原本的軌道上的,羅君斐再看她時,又變回了之前那個羅君斐。
“有幾件事,我想來問問你。”羅君斐說著,將對方喝乾了的水杯添滿。
“你說。”
左苓並不意外,因為他們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個鬼地方,要是沒事也沒人願意來。
羅君斐心裏輕鬆不少,對方太好說話了。“有一個局外人,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事,對你對我,對所有人都知根知底。是不是很可怕?”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提那個人。
左苓想了想,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是那天酒樓裡,藍色帷帽少年帶著嘲弄的輕笑。“是那天那個藍色衣服的孩子嗎?”
羅君斐不得不糾正她:“稱他為孩子,可能不合適。他心思深沉,野心勃勃。”
經過一輪接觸,他就知道對方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野心上位家,南榮裡的一股勢力是屬於他的。那傢伙的眼線,甚至遍佈天下。
左苓點點頭,“你想問什麼?”
“那兩個兵符,是不是都在你那裏?”羅君斐直截了當。
多繞兩句純粹就是當誤時間,換做以前,當培養感情也不是不可。
聞言,左苓喝水的動作一頓,一些水灑了出來,暈開了她衣裳上的血跡。她笑:“那傢伙,要的是我的那塊吧?他給的條件,是什麼?”
說著,她歪著頭想了想,大膽猜測:“是你一隻隱忍保全的東西。”
羅君斐沒有接話,“他也找過……阿浮,我哥。給出的條件,你可能也猜得到。我現在懷疑,那傢伙也找過黃柔。”
“黃柔成不了什麼氣候。”左苓掛上笑,又變成那個左苓。“不過你也知道,兵符的位置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告訴你,你也拿不到。”
羅君斐自然知道,點了點頭。
“我來,也只是想看看你罷了。”
許久,他如此說。
“在你和黃柔之間,你算是無害的那一個。那我們暫且,能算做朋友吧?”
像是解釋。他看著她,等著對方的反應。
不知是聽到了什麼重要字眼,左苓身子微僵,眼裏多了些許迷惘。
“怎麼?”
看到對方如此,羅君斐總感覺說不出的不和諧。
左苓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上的紅檀佛珠,語氣有些失落:“我們是朋友?可惜當我的朋友,不會幸福的。”
無論誰也好,接近她從沒有好下場。
禾歡便是一個例子。
“你算命的?”
“啊?”
喂喂,這關算命的什麼事?
羅君斐只道:“我的幸福,是我自己的。”
左苓苦笑不已:“你說什麼我也聽不懂啊大佬,不過……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是吧?”
在她期待的目光裡,對面的人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給你。”
左苓忽然扯下其中一顆紅檀佛珠,將豔紅如血的珠子放到他面前。對方是個見多識廣,飽讀詩書的商人,肯定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她想的也沒錯,對方的確知道這個東西。羅君斐眸子略閃,垂了半邊,“多謝。”
他鄭重將珠子放在手中,上頭還帶著對方的體溫。
價值連城,世上僅僅只有十二顆的紅檀佛珠,如今他也擁有了一顆。他心中的無價寶,又多了一個。
二人又說了許多,不過是外頭的情形,百姓的呼聲,對左苓的聲討,和對她的處決投票。
讓左苓死,成了一種全民狂熱。
左苓咬牙切齒地感嘆,左韞真是個小人。
不能把自己畫得醜一點嗎?這麼快就被認出來,她壓力很大的。
不知不覺,時辰過了許久。獄卒不知道去哪了喝酒吃肉了,沒開催二人。羅君斐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家裏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他起身告辭。
“阿斐!”後頭的左苓忽然叫住他。
“走。”左苓說。
羅君斐疑惑,走,走去哪裏?
左苓卻已經背對著他,“趁現在還能離開,快走,帶著羅府的人離開南榮。去哪裏都好,只要不在南榮……”
“我不會離開的。”回答她的是羅君斐的堅定,對方很認真很認真地告訴她:“南榮是我的國家,我哪裏也不會去。還有,我要做南榮的官,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南榮……迎來新的世界的。”
他說得很認真,冰涼的眸子裡是少有的稚氣堅定。
像個孩子似的。
可惜有些東西,再也無法實現了。
左苓沒有將這話說出口,聽著羅君斐越來越小的腳步聲,她方纔開啟的心又慢慢閉合。
你我不在一個世界,腳下路程註定相反,註定了背道而馳。
可是,我好不捨。
“呦,出來了呀?和公主幽會的感覺怎麼樣?”正在門口大口吃肉喝酒的獄卒看到羅君斐,一臉壞笑著。
身邊其他人聽罷,也跟著起鬨。
羅君斐學著左苓的語氣,小心地攥緊手中珠子,“小心你的舌頭。”
說完,便漠著臉離開。
“嘖,不過一個臭瘸子,臉好看而已天生小白臉的命。”被嘲諷的獄卒不滿極了。
幾個獄卒一片笑開,在酒精的作用下,紛紛開起了左苓和羅君斐的玩笑。酒至正歡時,一個人來請幾個獄卒,說是容機閣有請。
幾人跌跌撞撞來到容機閣,剛一進門後頭的門邊便“砰”地一聲關上了。
後頭傳來一個幽幽地聲音:“左苓的小白臉是我,明白了嗎?”
話音剛落,幾人脖間便盛開一片血花。
蘇祁佑冷漠地看著幾人,嘖了一聲扔下手中的薄刃。
再亂說,殺掉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