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假與得失
蘇祁佑的人很快就來了,研究了一番,便告訴眾人此乃機關鎖,不過技術不純,也只是大概做了個防禦。抵禦尋常人還是足夠的,但要是碰上行家,那就沒什麼用處了。
眾人將重點抓了個大概,機關鎖。
那就跟機關術有關。
一個小小的姨娘,怎麼會跟機關術有關係?
沐中成能感覺到大家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上,卻也只能咬緊了牙根,繼續裝傻到底。
那人很快開了鎖,一陣腥酸腐氣撲面而來,為首的南禹安面色難看得很。
他昂昂頭,示意沐流光說:“你,進去把人帶出來。”
沐流光捏緊袖擺,咬牙點點頭。地牢她是進去過的,如今再進去一遍也無妨。
她帶著幾個人手走了進去,心跳如鼓點,似乎在整個室內迴盪。
等看到惠安公主,再次檢查無誤之後,她才放心地將人帶了出去。越發接近牢門口,她便越發得意,如今她也算是贏家了。
沐瀟湘自動隕位,就算沒有惠安公主,她也是贏的那一個。而惠安公主,也只是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等到了外頭,眾人是在受不了惠安公主身上的氣味,根本近不了身檢視,便先給惠安公主洗漱了一番。等到她身上已經沒有了異味,眾人方纔敢接近她。
“王兄。你說她真的會是姑姑嗎?”南悅白緊張地拉了拉南禹民的袖子。
她是見過惠安公主的,可是當初也參加過惠安公主的葬禮。如今惠安公主死而復生,她是有點不敢相信的。
南禹民面容冷峻,看著一直背對著眾人低著頭的惠安公主,他也是一時琢磨不定。
“是或不是,一會兒就知道了。”
沐流光的心也跟著激動起來,從今以後,她就不再是低人一等的庶女了。她可以盡情追求自己需要的權利和名譽,不必再顧及什麼第一位和資格。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雖然知道自己一直憧憬的英雄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底總是有一股莫名的陰鬱,壓得她呼吸困難。
第一次和自己喜歡的人見面,就是這樣一副情況。
感覺真是可悲又可笑,她覺得自己噁心透頂。
蘇祁佑不同常人,倒是想率先看一看這位惠安公主的容顏,便走到了正在被梳妝的惠安公主面前。
“蘇祁佑!”南禹安叫了一聲,覺得對方失禮極了,根本沒把他們王室放在眼裏。
公主尚未梳妝好,他怎能貿然去檢視對方的容顏?
可是蘇祁佑向來不拘泥於這些小禮節,看了兩眼之後,又回到原位。
南禹安面有不虞,卻還是緊張地問:“怎麼樣?是她嗎?”
如果不是惠安公主,那他豈不是被耍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呢?
他更擔心的是,因為惠安公主的活著,他會不會又失去什麼。又或者,是不是又要多一個人跟他爭權位。宮裏那個已經夠他頭疼的,他已經受不了這種失望了。
“我可沒見過惠安公主,陛下不如親自去看看?”蘇祁佑搖著扇子,狐狸眼裏蘊滿笑意,不辨深意。
沐流光不自覺心頭一跳,“不知道柳氏……為什麼要囚禁惠安公主……”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蘇祁佑的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自己身上,一開始她還以為又是一個她的追求者,可是隨著那眼神深處看去,她又覺得沒這麼簡單。
總覺得對方像是在……看好戲似的。
她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似的,心裏直打鼓。
“是流光嗎?”惠安公主嘶啞的嗓音,從珠簾帳內傳來。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沐流光身上,沐流光心下一喜,重重應了一聲。
“進來,陪陪我。”
惠安公主又道,嘶啞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看來是激動壞了。
被囚禁幾十年才得以重見天日,這份激動,已是無人能與之比擬。她是怎樣在那個地方活下來的呢?
柳氏又為什麼要將她囚禁起來?
眾人又太多太多的疑惑,也只能等著惠安公主出來後再一一問候。
沐流光被叫到裡頭,和惠安公主說話。惠安公主一遍遍說著沐流光出生時的事,以及這些年以及的遭遇,和對沐流光的愧疚。
二人感受頗深,一時情動,互抱頭痛哭。外頭的人似乎也受了感染,南家兄弟最是情真意切。
這麼些年,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呢?
見惠安公主的梳洗時辰還要好一會兒,再說認個人也不急於這一時,回過神來的南禹安決定做另一件事。
接觸到對方目光的沐中成心中一跳,眼神稍有閃躲,“陛下…等見過公主殿下也不遲啊……”
就知道沐中成不會這麼輕易交出,南禹安勾了勾嘴角,道:“如今弓箭手已經將整個沐府團團包圍,如果孤再不出去,他們可就要……濫殺無辜了。愛卿也不希望和孤撕得那麼難看對不對?”
他是有心留沐中成一條命的,畢竟對方已經是個老頭了,而他正值壯年。如今沐家,已經沒了任何可以用的人。
至於沐雲翔……涼涼瞥了一眼倔強的沐雲翔一眼,他笑。
他自然有辦法將一切可能性都扼殺在搖籃裡的。
沐雲翔被他看得發毛,可如今卻不再敢像之前那般上前放肆。他也是後知後覺,如今自己爹爹的勢力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而面前這個人,隨時可以做了他爹沐中成的主。
文才消失後,沐雲翔就一直受著沐中成的冷落。
沐中成聞言,只得咬咬牙,心想便賭這麼一把吧。孫三的名號他有所耳聞,有人傳對方可是連玉璽都敢偽造的人。一個小小兵符,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他帶著南禹安,南禹民以及蘇祁佑三個人來到自己的書房,許久沒人打掃的地上落了大把大把的樹葉,樹葉與泥土的溼腐氣息撲面而來。
他鄭重又緊張地拿出一個紫檀盒子,嚥了咽口水,“陛下,這就是了。”
拿過紫檀盒那一刻,南禹安的笑意便藏不住了。
他得到了!
他終於得到了!
他終於得到了君主該擁有的了!
從今以後,就再也沒人敢看不起他了!
開啟盒子,見到裡頭的東西后,南禹安和南禹民左右檢視後,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一天了!
“原來當年的傳言是真的,沐將軍真的帶走了左苓公主號令焰雲軍的兵符。”蘇祁佑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震得在場的人都愣在那裏,一時不知道他的意思。
只見蘇祁佑擦一塊半玉質兵符從紫檀盒上方的內壁上摳了下來,他拿在手裏掂了掂,露出一口白牙:“沒想到沐將軍居然這麼大方,焰雲軍的兵符也一同獻上了。陛下,真是可喜可賀。”
聞言,南禹安一把將玉質兵符搶了過來。
原來傳言是真的!
看著沐中成面如死灰地模樣,南禹安忽然暢快地鬆了口氣,看吧,上天果然是眷顧他的。
“不……這不可能……”沐中成喃喃,爲了以防萬一,他明明將焰雲軍兵符給藏得好好的,怎麼會跑到紫檀盒之中呢?
“陛下……那怎麼可能是號令焰雲軍的兵符呢,那只是臣做給犬子的玩具罷了。對,是玩具。”沐中成緊張地說,雖然盡力做出一副平常的模樣,可腦門上的汗卻暴露了他。
他不由暗惱,他記得今早上沐雲翔進過他的書房,說是找老虎的牙。那是沐老夫人給沐雲翔求的,可沐雲翔帶著玩耍時,總是丟三落四地,隔天就找不到了。
那個小兔崽子,真是他的剋星不成?沐中成咬牙切齒地想。
可是事情真的有那麼巧合嗎?
沐中成感覺走路都輕飄飄的,雙腳已經不屬於自己似的,甚至感覺不到底下冰涼的地板。
他想起上次沐雲翔被綁架,那場把戲看起來蹊蹺極了,如今只要一聯想到左苓,他似乎就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左苓的局!
蘇祁佑的喉間發出一聲悶笑,醇厚低沉,最是惑人,“玩具?怎麼說左苓公主的兵符如今也是天下爭奪的目標,我怎會認錯?”
他拿起兵符,在陽光下細細端詳。
南禹安更是喜上眉梢,嘴角咧到最大。
賺了。
不管如今統治焰雲軍的是什麼人,只要左苓和兵符在他手裏,那焰雲軍無論如何都得乖乖聽他的話了!
多年來的委屈,終於在一刻煙消雲散。
沐中成面如死灰。
南禹安洋洋得意,他還想沐中成怎麼答應得這麼痛快呢,原來還藏著這麼一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天還是幫了自己一回。
正這時,卻聽到蘇祁佑疑惑地“嗯”了一聲。
南禹民心中一緊,“怎麼了?”
“這兵符,是假的。”蘇祁佑緩緩放下焰雲軍兵符,指著上頭的水雲圖案說:“這裏是烈火印,而非水雲印。”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不可能!這不不可能!這東西是我從左苓手裏偷來的,他親手的東西……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假的?”
最震驚的莫過於沐中成,他不可置信地搶過兵符,一遍遍放在眼前詳細檢視。
不知何時,烈火印已經變成了水雲印。
這根本不是那塊能號令焰雲軍的兵符。
沐中成心如死灰,手上一鬆,假兵符就那樣店在地上。兵符瞬間碎成好幾段,價值不在。
蘇祁佑嘖嘖兩聲,可眼底卻帶著明顯地笑意:“好歹也是宮花小宮主送給左苓的東西,好歹也值些錢呢。”
情敵的東西就這麼碎了,蘇祁佑便是自己高興得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別人的注意力都在兵符上,所以沒注意到他。
這時,緊握著沐中成的那塊兵符的南禹民也是察覺到什麼。他將兵符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眉頭不覺一皺。
指甲在兵符上一摳,兵符便出現了裂痕。
南禹安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黑得可怕,“沐中成,快把真的兵符交出來!不然,孤要了你的狗命!”
“不!臣也不知道真的兵符去哪裏了!臣爲了不引起恐慌,所以才重新造了一塊,不是故意矇騙陛下的。求陛下明查!”沐中成如今已經沒了什麼底氣,一個勁地給曾經自己最看不起的人磕頭。
南禹安已經怒攻心頭,“你還敢狡辯?!沐中成,你當真以為孤那麼好糊弄嗎?”
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當猴子耍,這沐中成未免太膽大包天了。
沐中成忽然想起什麼,辯白道:“是左苓!是左苓偷走了臣的兵符!兵符肯定在左苓那裏!”
如今他將能扯出的生機都給扯出來了,卑微又可笑。
左苓!南禹安念着這個名,眼睛變得猩紅。
他沒看到,身後蘇祁佑眼裏一閃而過的寒光。
正在這時,杜嬤嬤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遠遠地就聽到她叫:“假的!那個惠安公主是假的!她根本不是惠安公主,她是當初惠安公主身邊的陪嫁丫鬟如沁!她是假的!”
她的聲音在將軍府上空盤旋,擊碎了某人心中最後一塊完整的“希望”。
命運像是在跟南禹安開玩笑似的,惡劣地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從得到到失去,也不過是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