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夢醒
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沒有持續多久,洛坤很快回歸現實。
他太容易憧憬美好,甚至將自己也帶入進去。這是他的弱點,沒人知道。
回頭再看沐瀟湘,仍在感嘆俊年早逝,世間少了個好兒郎。
洛坤垂眸不語,不再出聲附和沐瀟湘。只要多說一句,他的幻想便會越來越重,還不如直接不去接觸的好。他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如此便罷。
沐瀟湘見他不再附和,也就不出聲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洛坤肯定意識到什麼。無論他是不是那個洛鶴軒,只要她讓他是,他就是。
……
夜半,月疏。
南禹安根本無法入睡,只要閉上眼腦袋裏就會自動出現鮮于不顏的占卜和白日裏沐中成射殺老虎的場景。
彷彿就他自己變成了那個老虎,任人宰割。死後呢?誰人不得知,也沒人會去關心。
“陛下還不睡嗎?”
意識到他起身的動作,旁邊的王后也順勢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媚眼迷濛,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掩在唇邊,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動作媚態天成,無論幾時都讓南禹安著迷不已。
“孤吵到你了?”南禹安摟住她,指尖纏繞著她的細發,絲絲癢意撫平了他心底的燥意。他的眼神不由柔和下來,輕聲道:“今日可同那些貴女嘴裏套出些什麼?”
說到這個,王后便有些怨氣,道:“能說什麼?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只會高歌奉頌家裏出了那些綿薄之力,一點兒用都幫不上,反而吃了好些瓜果茶水,心疼死了。”
說著,粉拳綿軟軟的落在南禹安胸膛上。
南禹安低笑一聲,一邊安撫她,一邊調笑:“原來孤的王后就是這般小氣之人啊?不就是瓜果茶水嗎?回宮後孤再多賞你些,將你的鳳棲宮都堆滿!”
語氣之中還隱隱帶有一絲自豪。
“……臣妾哪裏吃得了那麼多?都堆滿了臣妾住哪兒?”王后挑眼笑道。她起身,從南禹安的懷抱裡抽離,留下溫香滿懷。
南禹安有些失望,固執又有些不服氣地道:“後宮宮殿那麼多,總是有你的房間的。”
“……”王后就笑笑。離南禹安遠了些,順手掀開窗子,涼風灌進,吹散後邊人心頭的盪漾。她慵懶地靠在床柱上,“陛下,那沐瀟湘可抓到了?”
說到這個,南禹安的臉色便冷了幾分,顧及到王后還在場,也只能生忍著怒,冷笑一聲說:“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哪裏還敢出來?現在恐怕躲在哪個山洞裏偷偷的哭呢。”
“陛下不心疼嗎?”王后媚眼微眯,仔細看著南禹安的反應,對方愣了一下。她輕笑,半晌又緩緩垂下眼簾,“她纔剛被接回城,沐將軍便接二連三地出了事,眼下恐是難受得緊。再說,不知者無罪……不對,沐中成做的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她身為沐家人,這便是她的命。”
王后話鋒一轉,又說出一番得體的話來。她看了眼南禹安,“臣妾這樣說對嗎?”
南禹安甚是欣慰地點了點頭,颳了下對方的俏鼻,“柔兒越來越有王后的樣子了。不過這沐瀟湘命中帶厄,哪兒能輕易帶進後宮?”
“陛下說得是。”王后笑容得體。
這麼多年,她的確學會了怎麼做一個王后,怎麼做後宮之主。
面前這男人如今算是真正的信任於她,可誰又知道她剛進宮那幾年所受的苦?懦弱膽小,又生性多疑,偏愛猜忌,從君長戚那裏受氣之後最容易對身邊的人發火,那時候除開他身邊侍候多年的老太監,她便是最難受的那一個人。
而如今,他又像是要彌補一般,生硬地對她好。
卻只讓她想笑。
“陛下,秋姑姑的侄子說下午壽王安排了外禁軍守衛呢。”
南禹安身子一僵,一下一下撫著王后後背的手一頓。
王后似又無所察覺,又往南禹安身上靠了幾分,面上帶著些疑惑,讓她又多幾分俏皮靈動。“外禁軍不是守衛外圍的嗎?不過壽王他自小親近陛下,恐怕是在為陛下擔心吧。”
“柔兒是說,壽王用了外禁軍?”南禹安問。
王后不明所以,便點了點頭。
南禹安薄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后低頭,便看到對方手上突起的青筋,連帶著人也有些微顫。
“柔兒,孤有事去找壽王,你先歇息。”南禹安颳了下她的臉蛋,隨後起身穿衣。
王后疑惑道:“都這麼晚了,壽王他肯定歇下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去嗎?”她捏住南禹安的袖子搖了搖,眼裏帶了點幽怨。
南禹安只感覺身體熾熱,可那股難受的感覺卻還是充斥著他的內心,他安撫道:“乖,孤很快回來。實在害怕得話,讓秋姑姑來陪你睡。”
“陛下……”
“乖。”
他沒再理會她,穿好衣裳便掀帳篷離開了。
南禹安一走,王后便收起面上委屈,面無表情地躺回床上。被子上還留有淡淡藥草苦香,她不做他想,將被子捲到腰部,方纔舒適些。
沒一會兒,秋姑姑便來了。她眉眼恭順,“娘娘,奴婢來陪你歇息。”
見王后沒有答話,她便解開盤扣,褪去外衫,解下珠釵物什,鑽到了王后被子裡。
說實話,她心裏對王后羨慕得緊。王后怕黑,南禹安便為王后燃一整夜的蠟燭,就那樣陪著王后一整夜。若他不得空,便吩咐貼身伺候的她進來陪著睡覺。
怕她賤奴之身汙了王后眼睛,南禹安便脫去她的賤籍,封她官賞,專門伺候王后。
這世上,還有南禹安這麼好的男人啊。
王后側躺著,露出半臂滑嫩,看的人心跳發緊。秋姑姑看了一眼,還是得感嘆王后的絕美容顏。
當然還有南禹安的寵愛在其中,她得到了這世上女子最羨慕的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秋姑姑的目光,王后忽然睜開眼睛,琉璃般的眸子自帶一種奇異的力量,似冷似笑,似嘲似怒。
“王……王后娘娘睡不著麼?”秋姑姑被看得有些發悚。
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總讓她頭皮發麻。
王后嘴角微翹,語帶興味地道:“陛下的人事是你教的,對嗎?”
秋姑姑總算明白王后對自己若即若離是爲了什麼,哪個女人能忍受丈夫的第一個女人在自己身邊呢?
“王……王后娘娘,那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奴婢也只是按命令辦事。”說罷,她嘴唇還是忍不住哆嗦起來。
王后雖然沒實權,可君長戚可是給了她處死人的權利的。
而王后,卻沒有表現出她意料的憤怒和難過,眼裏沒見到任何惱火的跡象。這明明是她最想看到的,可是後背卻忽的出了一層冷汗。
“本宮有些睡不著,把當時的情形說說吧。”王后看著無聊不已,手指纏繞把玩著枕邊掛著的香囊的穗子。“他都是怎麼做的?”
秋姑姑大驚,面色慘白,她要起身,卻被王后眼疾手快地按住,對方的手冰涼冰涼的,惹得她一陣輕顫,如他初次碰觸她肌膚那一般。
可如今,秋姑姑更多的是恐懼。
“王后娘娘,奴婢絕對沒有其他的心思。請…請杖娘相信奴婢!”秋姑姑祈求道。
絕望,恐懼,無助。
如潮水涌沒,將她扼得窒息,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王后半支起身,秀眉微蹙,不悅地說:“怎麼?本宮的命令便做不得命令了?”
“不…不……奴婢沒有那個意思……求求王后娘娘,放過奴婢吧!”秋姑姑也趕忙起身,朝著王后不停磕頭。
伺候王后這麼久,她總以為事情是不會被發現的,還暗自心存僥倖。可是這一刻,她感覺害怕極了。
王后的語氣少了幾分笑意,帶著點冷,“放過?本宮不曾打你罵你,對你用刑,秋姑姑可要將話說明白了。”
隨後話鋒一轉,寬大的鏽蝶大袖便甩開幾分,“本宮只是想聽聽陛下年輕時的趣事,有何不可?還是你自仗著是陛下的教事姑姑,便不聽本宮的命令了?”
“不,不!奴婢不敢!”秋姑姑連忙否認,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王后要聽這個,卻也只得將當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她的羞澀與痛苦,茫然與無助,竊喜與失落,當後來一次次結合之後的巨大羞恥感。秋姑姑覺得自己就是個任人笑話供賞的物品,半點尊嚴也無。甚至可恥的想,自己有沒有像某個教事姑姑那樣的命,讓南禹安聽自己的話。
她望著王后似笑非笑的眼,明明心裏羞恥又懊惱,嘴上卻沒有停歇的一股腦說出,不知覺有了種莫名的快感。
太奇怪了。可是她停不下來!
她腦袋嗡嗡的響,可嘴上卻一直在說,越發的亢奮。
她暗地裏被南禹安多次寵幸,直到黃柔王后入宮。一下子她就被打回原形,變回那隻可恥的鴨子。
在後宮裏,她就是個笑柄。
所幸的是,她還有用。還沒有到出宮的年齡,所以被黯安排到了王后的身邊。
那一刻,她感覺世界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