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渙散
三天之後,冷冬的父親醒了一次,沒怎麼說話,彌留之際的人一般都不怎麼能開口說話了。他的面板是灰色的,整個人黯淡無光,被無數根管子插著,維持著生命,甚至連移動的能力都沒有。
冷百安幽幽的看了一眼冷冬,那眼神渙散的可怕,冷冬甚至想掰開他的眼皮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看見自己了,但是還沒怎麼說上話,冷百安就又閉上了眼睛。
冷冬看著冷百安,沒有哭,至少在他醒過來的那一段時間內。
並沒有哭。
如果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現在完全可以,每一次改變都是一個新生,有的人曾經無數次的期待,希望每次的開始都是一個嶄新的自我,但是事實上能改變的人,能堅持做另一個人而不保持以前一致慣性的人少之又少。
冷冬就是這樣,他想趁著每次的變化,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另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想象中的那個人應該沒有淚水,也沒有如此多的陰鬱,是朝陽的,翠綠的,明媚的,甚至是狂傲的,怒放的。
可是,很難吧,很難做到的啊!他看著已經涼了的父親,他身上的斑斑點點的痕跡,是化療造成的,這應該很疼吧,就像用刀子颳着一樣。
所有人都出去,冷冬突然癱倒下去,被配悅齊一把接住,他看向配悅齊,五官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來,他只能無力的抓著配悅齊的衣服。
他不想哭啊!不想哭的。
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他-媽-的一點用都沒有。
配悅齊僵住了臉,冷冬的表情管理的十分艱難,但是他十分清楚的讀懂了他不想哭的想法。
他把人抱在懷裏,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沒有聲音的,冷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卻死死的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父親不在了,母親也真的找不到了,接下來的日子,真的,真的就剩下自己了。
活生生的人命,是這樣的脆弱,這樣的容易流逝,他杞人憂天,庸人自擾,就是害怕也沒什麼辦法。
這樣過了許久,配悅齊感覺到手掌下逐漸停止的抽泣,他把手掌移開,冷冬的口水和眼淚順著他的手掌的冷冬的脖頸流下來,滴在地上,冷冬的衣服上,還有配悅齊的應另一隻抱著他的手上。
他的右手掌被冷冬咬了一口,深深的痕跡嵌在上邊,有些紅腫。
配悅齊嚥了咽口水,眸光微閃,蓋了下自己的衣服下襬。
“我來處理後事,你先回去歇一下,好嗎?”配悅齊盯著冷冬滿臉的水跡,他紅著的眼睛,頭上汗涔涔的痕跡和有些合不上的下巴,水光被映入的太陽光照射著反射出明亮的顏色,他移開了目光。
冷冬最終並沒有離開,他和配悅齊共同處理了冷百安的後事,葬了他。
冷冬發現,那五十萬,冷百安幾乎沒怎麼用,沒有用來買藥,也沒有用來化療,之前自己的錢都花完了,也沒怎麼用這個,似乎在等著冷冬,似乎知道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