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那個如同他名字一般寒冷的冬季的。

    他的父親就在桌邊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股票，紅綠相間的一片混亂，他一隻手插在兜裡，一隻手放在滑鼠上，雙唇緊抿，一動不動。

    “嘭！”

    門哐的一聲開啟，外邊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她一身紫色長襖，手裏提著兩張片子，哐哐把門關上了。

    “孫醫生說了，你要麼去省城看看吧，他還說，讓你先做個CT，上次手術化療之後，就沒做過了，現在開的藥怕不準確。”

    男人嗤了一聲，道：“他知道什麼，之前在北城的時候張醫生就說過，淋巴手術做完轉移就轉移了，這誰都知道，要他說！那北城的醫生都說了，還有誰能治好，等死吧。”

    女人撇撇嘴，不為所動：“他說如果去省城的話，他可以給咱聯絡人，就是我怕我找不到地方。他還說讓咱等他的電話，他聯絡一下他師兄問問情況，下午再去看看，你去不去？”

    “他為啥讓去省城？這不是吃著藥呢嗎？”男人問，氣息裏帶了些乖戾。

    “那不是說省城比咱這的小醫院治得好嗎？那人家也是為咱好不是？”

    “他為啥讓去省醫院了？我就問你，他為啥讓去省醫院？說半天說不到點上，你想幹啥！！我就問你他是什麼意思！！”父親冷百安氣勢洶洶，連隨手磕著的瓜子也啪地一下扔在地上。

    “唔···那不是擴散了嘛，他說有點嚴重了，嗯，，有點嚴重，那你要是嫌我說不明白，我再陪你下去一趟，咱一塊問清楚去，成不？”

    “北城不比省城治得好？那要是爲了治得好，我去帝都北城不更好？”男人句句都像是打人一般，大聲呵斥著女人。但是語氣卻像是泄了氣，萎靡不振的樣子冷冬看著也不舒服。

    “帝都手術做得好不一定治療也好，那省城的腫瘤醫院也治的可好。”女人反駁道。

    “你在那治過？你恁知道！！天天就你知道勒多。”男人冷眼相向。

    “那你想咋弄？你說，我聽你勒！”女人妥協道。

    “不想咋弄，他讓等電話就等著，就你天天整個這整個那。”

    女人撇撇嘴，轉過身拿過男人的外套，收拾了一陣跟坐在床上的冷冬說：“把你爸這個扣給他扣上，弄的太小了，我給他弄不上。”

    冷冬悉悉索索整了半天，終於扣上一顆釦子，然後交給她：“媽！你自己弄吧，太小了，不好弄。”

    女人拿著衣服轉身出去了，父子倆呆呆坐在房中。

    冷冬低下頭刷著手機，用眼睛撇著父親，電腦螢幕已經從紅綠相間變成了鬥地主，噠噠噠噠發牌的聲音不斷，男人仍舊在嗑著瓜子兒。

    “冬，我昨天不是生氣，我是非常生氣，你-媽那點壞習慣再不改，以後早晚有大問題，那不是那點錢的問題，那錢不錢的都不是問題，我自己現在是不在乎了，但以後···”

    “你也聽見了，娃，你-媽她昨個她說的是啥話，啥叫花的不是我勒錢？這啥意思？這意思是跟我不是一家兒是吧，她生病去醫院，拿點藥這都行，但那網上隨便一個人說句話，她就買人家的藥，二三百塊錢不是錢是吧，被人家騙了還給人家數錢勒！”男人越說越生氣，冷冬逆著光看過去，父親的臉憋得通紅，甚至有些發紫。

    半晌靜音，冷冬沒說話。他不知道怎麼安慰父親，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什麼努力。只能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的生命似乎在慢慢的消耗，火氣也與日俱增著。似乎在慢慢的消耗，火氣也與日俱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