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央的秦湘之已連作了三首詩，見寧慕予一直悶頭喝酒，沒有看她一眼，有些氣惱。

    她眼珠一轉，來到寧慕予面前，笑道：“素聞縣爺學識淵廣，湘之仰慕已久，特想討教一番。”

    “言重了，秦小姐柳絮才高，本官不敢班門弄斧。”寧慕予婉言拒絕。

    “縣爺可是瞧不起湘之？”秦湘之說著眼間蘊起了溼意，挫傷地望著寧慕予。

    寧慕予頭疼，乾脆將時棉棉推了出去：“不如由這丫環代本官。”

    秦湘之愕然，寧慕予竟然將她和一個奴婢相提並論，一股羞辱感頓時由心間漫上胸口。

    “啊？”時棉棉也驚了一下，連忙擺手，“我不會作詩。”

    “一個粗鄙丫頭能吐出什麼象牙來。”顧生又出聲，滿臉鄙夷。

    “那我就獻醜了。”被顧生一刺激，時棉棉反而改變了注意。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她施施然走到中央，左右觀摩顧生的臉後慢慢開口：“一鼻兩眼三毛四腳五指六耳七嘴八舌九兇十惡。”

    “你這說的什麼東西？”寧慕予聽完笑了。

    “我說的是顧老闆啊，不對，顧老闆不是個東西。”時棉棉低頭擰眉道，彷彿在認真思索顧生到底是不是個東西一般。

    “噗。”亭中有人低笑，一聲、兩聲、接著三四聲，大家竭力抑制可還是忍不住。

    “你你…”顧生看到主僕兩人一唱一和臉色鐵青，指著時棉棉的手氣得直哆嗦，“你個賤婢竟敢罵我是怪物。”

    “顧老闆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沒有罵你。”時棉棉無辜道，“書上說上古有神猴，名為六耳，善三十六變，神通廣大，我明明是在誇你。”

    “詭言巧辨，我怎不知有此書。”顧生不信。

    “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雜書，顧老闆當然不知道了。”時棉棉眨眨眼睛。

    也許是不三不四幾個字給了他們誤解，秦湘之羞紅了臉，其他人看向時棉棉的眼神也非常怪異，顧生更是鄙夷了一句“不知羞恥”弄得時棉棉一臉莫名其妙。

    “她不過是涉獵廣，顧老闆何必以小人心度之。”寧慕予不同意道。

    就是！時棉棉偷偷做了個鬼臉，自己讀書少還怪別人。

    “縱然是禁書，也隸屬我東禹文學，應當平等對待。”

    沒錯，文化包容，海納百川。等等，她怎麼感覺寧慕予越解釋越不對勁。

    “我原以為縣爺雖品性劣，但勝在志趣高雅，沒想到也是庸俗之人。”顧生嗤之以鼻。

    “此言差矣，俗之至極，是為雅；雅之至極，便是俗。無謂雅俗，各自意會。既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便不必強求，告辭。”寧慕予起身作揖。

    “縣爺。”秦壽一聽急了，忙上前挽留，卻見寧慕予帶著時棉棉和姜皓頭也不回走了。

    挽留不成，他氣惱地拍了一下大腿，轉頭咬牙指著顧生，嘆口氣又放下。

    “那寧慕予不識抬舉，要我說不如直接做了他，省事。”顧生完全沒注意到秦壽越來越黑的臉色，奮力提議。

    “說得輕巧。”秦壽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新縣爺纔剛上任，若我們在這個時候動手，朝廷必會起疑心，到時我們誰都跑不了。”

    他再警告一句：“你不許輕舉妄動。”

    顧生低眉應是，但在秦壽轉身後，袖中的手緩緩攥緊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