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佑奈躺在裡恩的懷裏，抬頭看著他，發抖的手一直想抬起來，似乎要摸到他的臉一樣。

    “佑奈，你不要……不要就這麼結束啊！！”

    “已經，可以了，裡恩。”佑奈輕輕地笑著，伸手終於摸到了裡恩的臉龐，只可惜她的手指已經因為過度失血變得冰冷冰冷的，就連裡恩的衣服都因為這過多的血量而變得發紅了——黑色的衣服發紅，能想象有多可怕嗎。

    “你不會死的……”

    “別在意，已經無所謂了……裡恩。”佑奈斷斷續續說著，“雖然……最後也沒能和你……一起好好地說幾句話，一切就結束了，但是我還是很開心。”

    “沒有什麼好開心的！！”裡恩咬著牙齒，試圖把她從地上抱起，“這種故事的結尾更不可能會讓人開心！！你為什麼一定要死！！這麼多年，我一直都……”

    “我也……一直都再後悔啊，裡恩。”

    佑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但是卻無比的真實。

    “直到現在，我都在想，如果一切能回到十三年前的那個秋天就好了……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做出那樣子的事情，我一定不會讓大家死在那個地方。”

    “別說了……佑奈……你根本就……”

    “哈……但是，現在我也算是多多少少補救了一點吧。也許比起那三個人的性命來說，陪上我的性命根本毫無意義，但是啊……”

    “為什麼非要做這樣子的決定！！”裡恩打斷了她，大喊道，“十三年前！！他們被你殺死，你從山崖滾落下去，我誰都沒有救回來！！半年前，那個風精靈死在我面前，伴隨著上千個風精靈的遺骨，我也沒有救回來！！可是到了現在，就算是已經到了現在……”

    他也還是沒能救回來。

    對手早就已經不是什麼上萬人的穆列尼瓦大軍，也不是什麼精通法術的卡塞貴族，只不過是一個拿著手槍的小小總統而已。

    可是，就算只是這麼弱小的對手，他也無法避免另一個人的死亡。

    “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就從來……從來都沒有用過！！”

    “……裡恩，不是這樣子的啊。”

    這時，佑奈再次把他打斷了。

    “你看……你的妹妹，不是活下來了嗎。”

    “誒……？”

    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裡恩心裏的什麼東西，好像已經被喚醒了似的。

    看著臉上發楞的裡恩，一副呆呆的樣子，佑奈最後再一次，渾身虛弱地笑了。

    “啊啊，真是太好了……最後的時候，能躺在你的懷裏……還能看到你和以前一樣傻乎乎的樣子……實在是太幸福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佑奈的嘴角微微上揚。

    ——眼角也永遠的合上了。

    “佑奈？”

    這一刻，似乎來得實在是太快，裡恩愣著注意到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或許，他的整個人生中，被悲傷的情緒浸染的被徹底的一次，也就是這一次了吧？

    沒有哭喊，沒有大叫，惡魔殺手就好像是在可以保持自己一貫以來的作風一樣的，輕輕跪在原地，抱著佑奈已經死去的身體，無動於衷。

    不過，眼淚也還是沒有止住就是了。

    到了這時，即使是諾瓦也只能在一旁輕輕地看著，什麼也說不出口，什麼也做不到。

    冬天的最後一絲風吹過兩個人的身旁，就在這時候，一陣暖暖的熱流悄悄地爬上了裡恩虛弱的指尖，這陣從東方來的溫度，讓他一時之間有點迷糊，這意味著什麼呢？

    “哥。”

    “……”

    諾瓦苦笑一聲，說道：

    “春天，好像來了呢。”

    ——

    兩天後，人民組成的起義軍，終於徹底控制了整個首都區域。

    解放者立刻組織了臨時的政治機構，雖然平時在對付舊政權的時候效率不咋地，但是現在沒了上面的壓迫，一切工作反而進行的非常迅速。一半人組織召開各種會議，各種任命下層領導，另一半人迅速組織武裝力量，準備迎戰舊政權的軍隊的襲擊。

    整個城市裏的人們開始了新的打算和工作，工廠裡的東西不再成為資本家的私有物品，人們開始痛苦的瓜分，其他的資本家基本上都已經逃到了城外，要麼是逃往了別的國家，要麼是逃亡了別的城市，等待著軍隊的動向。

    在首都裡，一處小小的破舊巷子深處，一個小小的酒店門口，小小的門被輕輕開啟了。

    “誒？”

    正收拾好東西的酒館老闆，有些驚訝地看到有人走了進來。

    “惡魔殺手？”

    “恩。”

    “天哪……革命的化身，居然出現在了我這裏，”酒館老闆笑著說道，“不過你來的恐怕很不是時候，我的酒館已經關門了。今天晚上我就乘著火車離開這個城市了。”

    “我知道。”裡恩淡淡地說道，“整個城市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發生巨大的變化，軍隊很快應該也會朝著了發起進攻，首都已經不安寧了，雖然革命在首都結束了，但是在全國範圍內，很可能要再經歷一輪巨大的洗禮。”

    “哈哈，你可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卻撒手不管了？”

    “是的，因為我有妹妹，得帶著她離開。”

    聽著他的話，酒館老闆無奈地搖搖頭，笑了。

    “所以嘛，你現在來這裏找我，有什麼打算嗎？我的酒全部都賣掉了，這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招待你了。”

    “我希望你，可以把這個儲存好。”

    “恩？”

    說著，裡恩拿出一本書，遞到了酒館老闆的身前。

    “……這是？”

    “你有興趣，可以自己翻翻，也可以賣掉，或者燒了。不過我覺得這本書可能還是留在這個世界上，會好一些。”

    “誒，等等……”

    “我先走了。”

    沒等他回話，裡恩就已經轉身，走出了酒館的門。

    天空的顏色已經變得昏黃，惡魔殺手——裡恩·佩佩尼亞走在巷子裡，拉著諾瓦的手，輕輕朝大街走去。

    一列開往東方的火車，正等著他們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