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花香不見客，原是客來自萬花。

    自打徐煜朝離開東越後，幾人就分散了，這也是出於對倆個孩子的安全考慮，畢竟眼下局勢大亂，原本三國鼎立的蒼南和東越都以岌岌可危，就算東越如今穩定下來，但城中仍然內憂外患，更別談已被大夏收為領地的蒼南境。

    一身粗布麻衣的徐煜朝走在路上毫不起眼，若是許非和公孫明朗倆孩子現在看到他這等模樣，肯定會發現自分別之後，他臉上的皺紋都要深了許多。

    眼下線索又斷了，徐煜朝正有些煩悶接下來當如何，卻忽然看到路邊有著一家酒肆。

    既然當下毫無頭緒，不如先喝個飽再說！

    能開在這荒山野嶺的酒肆，要麼是山裏人家的小本買賣，要麼就是做那殺人越貨的黑心店家，仗著藝高人膽大，徐煜朝走進酒肆挑了處順眼的位置坐下，沉聲說道：“店家，給些酒水！”

    自灶臺旁站起來一人，一位婦人，長得普普通通，不似想象中的那麼凶神惡煞，膀大腰圓，這讓徐煜朝心裏微微有了些失落。

    此時最是有氣無處發泄的時候，要真是遇到了那黑心店家，倒是正好拿來消消氣。

    “小店只有自家釀的高粱酒，一罈酒一文錢，”似乎婦人自己也覺得酒的價格賣貴了，於是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世道亂，高梁產的少，賣這麼貴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徐煜朝點點頭，“先上一罈嚐嚐，吃的還有嗎？”

    婦人有些難為情道：“就只有我們一家人吃的草餅，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算送給你吃的。”

    “好，上酒吧。”

    徐煜朝靜靜地喝著酒，吃著草餅，雖然吃的毫無味道，但是這酒家釀地高粱酒還算是不錯，看到婦人一直在灶臺前忙，他也就沒有與其閒聊。

    不多時一個佝僂著腰地漢子挑著倆個空桶走了進來，看樣子應當是婦人的丈夫。

    婦人聽到聲響抬頭看去，發現自家男人出去送酒回來竟然滿臉的淤青，當即有些心疼地問道：“這是咋了？”

    男人放下酒桶，先是嘆了口氣，有些鬱悶道：“早就知道那群人的錢不好掙，這不送酒的時候非說咱酒不好，不願意給錢，我氣不過多說了句酒讓他們給打了！”

    “你說你也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想賴賬就賴唄，多說啥，多討了一頓揍。”婦人有些埋怨道。

    這話讓男人有理沒法說，本想說幾句，想想也是這個理，便是自認倒黴，不再言語了，輕揉著臉上的淤青，呲牙咧嘴抽著冷氣。

    徐煜朝聽到這也只是在一旁聽著，這些個欺軟怕硬的事屢見不鮮，要真是遇不平必拔刀鳴，他徐煜朝早就累死好幾回了，反正也沒啥大事，他自顧自喝著酒沒出聲。

    男子看著坐在那喝酒的徐煜朝，眼神有些好奇，自家酒肆本就是專門給山裏那群軍爺供酒的，平常來店裏的客人屈指可數，再看對方是生面孔，自然有些好奇。

    婦人悄悄伸手跟自家男人比劃了一根手指，漢子自然明白這是收了一吊銅錢，當即笑逐顏開，看到那人吃著本是妻子留給自己的草餅也不介意，起身去了一旁幹活去了。

    多喝了些酒的徐煜朝就要熱絡地多了，本是三斤酒不打晃的他，故作微薰得樣子，大聲問道：“可還有牛肉？這草餅實在是難吃極了！”

    婦人放下手裏的活，看了眼徐煜朝，心裏尋思著這人膽子的確大。

    酒肆本就是在山野中，多半都擔心自家是不是那賣人肉包子的黑店，哪有一人敢喝醉？

    漢子也聽到了徐煜朝的喊聲，走過來示意婦人該忙忙，他走到徐煜朝跟前笑著問道：“客官啊，這黃山野嶺的還真沒有什麼吃的，你這吃的草餅還是我的呢。”

    徐煜醉醺醺得看了眼漢子，那夥賴賬得人下手真是狠，後者臉上得淤青還沒消散，於是他裝作大醉得樣子指著漢子的臉說道：“胡說，你看你臉上紅紅的，一看就是偷吃好東西了，怎的？怕我賴賬不給你們銀子？”

    漢子一聽，當真以為徐煜朝是真的醉了，嘴上說著沒有沒有，但是回頭給婦人換了下眼神，婦人隨口應付道：“那客官你等會，我這就給你做去。”

    說完婦人將自家男人拉到一旁，輕聲道：“這咋整？早知道就先收銀子了。”

    “等會吧，看看等會要是還不醒，就扔在這，要是不被狼叼走那就明天再說。這頓酒就當瞎了。”

    漢子說完來到徐煜朝面前，把剩下的酒先收了起來，自家釀的酒自己清楚，酒勁大，這一罈不剩多少估計著今天是醒不過來了。

    “吃的呢？咋地還不來？”徐煜朝繼續追問道。

    “客官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那邊婦人也呦呵了聲：“馬上就出鍋了。”

    倆口子以前在城裏也開過酒館，醉酒的客人怎麼辦也是有辦法的，就是一直伺候著睡著就老實了。

    “你這臉上是怎的？花裏胡哨的？”徐煜朝藉機故意問道。

    不問不打緊，一問就問到了漢子的委屈處，反正婦人也不願意聽，乾脆就把這嘮叨說給眼前這個醉鬼聽。

    “讓人打得，一群不當人的玩意，天天就知道欺負老實人，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漢子氣憤道。

    “讓人打得？誰打的？告訴我！我幫你揍他。”徐煜朝說著還假裝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臉的豪氣。

    漢子看了眼穿著比自己好不到哪裏的徐煜朝，搖搖頭：“算了，這世道就這樣，誰讓咱是普普通通老百姓呢！”

    “那些人打人就沒人管管？他們在哪呢？”徐煜朝繼續問道。

    漢子看了眼他，估摸著樣子也不像是另有目的的人，便是繼續道：“哼，一群當兵的，估計是朝廷派下來專門挖墳發死人財的，遲早遭雷劈！”

    “還有這事？是不是擱這不遠？帶我去見見去!”徐煜朝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當即不再裝醉。

    漢子只顧自顧自地說話，和一個醉鬼聊天哪裏還認真，但是眼睛看過去後，發現原本醉醺醺地人臉上哪裏還有半分醉意，當即嚇了一跳。

    徐煜朝挑了挑眉毛，伸手一掌就是拍在桌子上，身邊的菜桌頓時四分五裂，還未吃完的菜餅撒的遍地都是。

    漢子看了眼地上的菜餅，身後的婦人也聞聲站了起來，漢子剛要說話，只見那人拿出來一袋子，開啟後便是白白的銀子。

    “領我去到地方，你們拿著錢另找地方安生。”

    婦人面帶猶豫，剛要說話就聽見徐煜朝又補充道：“如若不行，現在就幫你們安息。”

    漢子點點頭算是認命了，不過又看了眼那袋銀子，心裏估摸著少說也得幾十兩，也抵得上從這窩囊受氣好幾年的收入。

    婦人留下，徐煜朝跟著漢子往深山中去，見到漢子也是老實，錢袋子直接扔給了他，所以一路未到，漢子也說了不少關於山裏的事。

    原來漢子每隔十天，就會送一大桶酒到後面山的山腰處，每次都有幾人在固定的地方等著收酒，所以漢子把徐煜朝領到了山腰一處林中便是停了下來。

    “就是這了，大人，每次都是在這交完酒我就回去了，之後去哪我就不清楚了。”漢子擦了擦汗說道。

    徐煜朝看了眼四周，正值春分，山上花草樹木春暖花開，偶爾還有一陣春風吹過，倒的確是個養老的好地方，可是按照之前漢子說的，收酒的那群人都是身穿不一樣的衣服，而且拿酒的人光漢子就見了至少二十人了，這麼多人在這山裏究竟有何事情？

    漢子見到徐煜朝正在打量著四周，小聲問道：“那大人我就回去了？”

    徐煜朝點點頭，看著漢子一溜煙走遠，也不著急往前走，反而坐了下來，雖然身體不動，但是眼睛卻不斷看著腳下。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指的便是春季少雨，徐煜朝低下頭看著土地上，果然有著一些足跡。

    跟著漢子一路走上來，光是徒步漢子這等普通人就已經滿頭大汗，更不要說再帶著一個上百斤的大酒桶了。

    其實有些事漢子沒說，他也猜得出來，對方絕對不止二十人。

    一百斤的酒，十天就喝光了，這樣的喝法，除非這二十人天天喝，而且其中還有一半是酒量不錯的酒鬼。

    地上依稀可以見到一些人走過的痕跡，只是很淺，幸運的是今天恰好是漢子送酒的一天，要不然這點痕跡估計都會被風吹沒的。

    循著痕跡走過去，徐煜朝一直走到山頂登高遠望也不見有任何發現，當下只好繼續往前走去，下到山底，他發現山底有諸多人工挖掘的痕跡，而且看樣子是一個很大的量。

    徐煜朝加快腳步，再次翻過一座山後，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停步遠望下，在那山谷之中，赫然築造起一座圍城，與四周高山相比，城牆要矮上不少，但是一道道流光轉動，想必其中還大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