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意外之外
一夜無話,天很快就明亮了起來,但是徐煜朝和蕭婉月還是沒有敲定是回去還是再等幾日,蕭婉月照舊在車廂裡閉目養神,而徐煜朝在馬車附近轉悠。
不多久,車簾拉開,蕭婉月探出頭來,看向徐煜朝喊道:“若是有詐,我們就再等幾日再入城,反正我們也不著急。”
踱步的徐煜朝站定,目光看向目光盡頭的那處小城,心中還是拿不定主意,於是便沒有著急回答,而是輕聲說道:“再容我想想。”
此事畢竟是去救人,而且是救倪苳,有些話就算是蕭婉月想說,但是不能說,一旦說出來,不但適得其反,而且還會讓他們倆之間產生隔閡。
蕭婉月見此便沒有多說,轉身回了車廂,徐煜朝心中還是在糾結著。
糾結的不是城裏究竟是否危險重重,而是有些結果他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
日過三竿,徐煜朝微微裹緊了自己的灰色袍子,將酒壺裏的劣酒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隔著車廂對著裡面的蕭婉月喊道:“出發。”
車廂裡面過了片刻纔是傳來一聲嗯的聲音,徐煜朝輕嘆一聲,倒不是爲了美人恩重,無福消受,而是爲了這人間情愛,自古心酸。
馬兒吃過草後,跑起來就快了許多,沒一會就又來到了城門前,徐煜朝牽馬而入,身子挺得筆直,虎虎生風地往前走著,而裡面的蕭婉月則是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音。
“怎麼走?”徐煜朝來到車窗邊輕聲問道,畢竟毒門在這裏的隱蔽落腳點只有蕭婉月知道。
“往前不遠處有一家怡紅院。”車廂裡的蕭婉月平靜地回道。
一聽到回答,徐煜朝頓時笑了,“又是怡紅院,真是好地方。”
“是怡紅院隔壁不遠處的一家胭脂鋪子,鋪子太小,我怕你不好找。”車廂裡蕭婉月略帶嫌棄的聲音傳來,徐煜朝尷尬笑了笑,然後便不再出聲。
順著路往前走,倒是正好經過之前吃過餛飩的餛飩攤,只是不知為何,攤子還擺在那裏,但是人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徐煜朝面色一變,然後低頭對著車廂小聲說道:“人不見了,小心點,我怕有埋伏。”
“知道了,放心,我還沒老,有些東西還沒落下。”蕭婉月以為徐煜朝是在提醒她,於是不甘示弱地說道。
徐煜朝沒有多餘解釋,繼續往前走著,忽然間勒馬而立,車廂裡的蕭婉月不明白為何,於是探出出來,發現正前方的街上正站著一位衣著樸素的男子。
穿的雖然不起眼,但是任誰也不會覺得小瞧,這是氣質使然。
自古不就是有句話叫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個人正好應了這句話。
徐煜朝並不打算先開腔,於是雙臂抱胸,想要看看此人街頭攔車是要作何,要是論拳頭,他還沒服過誰。
攔路這人一身棉麻白袍,右手手掌上還纏著布條,正是那位在城頭上和諸葛今明喝茶論道的蘇大人蘇哲,此時的蘇哲倒是一臉笑意,左手負後,右手在前,目光盯著徐煜朝的臉上。
二人互相打量了半天,終究還是蘇哲先開了口,“這位俠士,能否容我說上幾句?”
“你要是想說,我不想聽都難,有話就痛快些。”徐煜朝雙手換了下位置,不耐煩地回道。
“此時進城,不少人都在看著你,倒不如先去舍下稍作歇息,放心,我雖然也是其中一方,同樣有所求,但至少講究個互惠互利。”蘇哲很是儒雅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要多市儈就有多市儈。
徐煜朝看著眼前這個長得正人君子,但說話卻是十足的奸商味道的男子,搖搖頭說道:“不巧,趕場還有事,回頭有緣再見。”
說著便是牽馬繼續前行,沒辦法,蘇哲只好閃身讓開路來,只是後者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在徐煜朝看來是麵不由心。
只是蘇哲笑完全是因為眼前的局面是他在府上早就推演出來的,沒想到眼前這個徐煜朝被傳得多麼神乎其神,但是一樣是尋常人的行事為人,既然是有跡可循的人,那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只是在二人擦肩的時候,徐煜朝卻做了一件蘇哲並沒有推演到的事,牽馬而行的徐煜朝輕聲對著蘇哲說了一句話,頓時改變了蘇哲的看法,就像是一下子讓蘇哲發現自己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的感覺。
看著牽馬而行的徐煜朝,背影蕭索,蘇哲臉上的笑意終於完全消失不見,然後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就在不遠處一處高樓上,諸葛今明收起手上的望遠筒,輕笑了一聲,蘇哲在徐煜朝那邊吃了閉門羹,這件事對於自己而言,雖然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是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諸葛今明便是高興起來。
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有一種隔山看虎鬥的樂趣,任你蘇哲再怎麼能言善辯,再怎麼才高八斗,最後的結果不還是一樣,都敗給了那個看著普普通通的男人。
笑過後諸葛今明頓時又面色陰沉了下來,徐煜朝究竟給蘇哲說了什麼讓蘇哲這麼大變化?
“來人,派三個影子好好盯著徐煜朝,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就連他吃飯吃的什麼麵我都要知道。”諸葛今明一側身,對著身後三名隨時待命的手下命令道。
一聲喏後,三人中的一人退下,去安排諸葛今明下達的命令,而剩下二人還在原地等著他發號施令,剛纔那個專門負責的就是盯梢和情報,而他們倆一個負責武力殺伐,一個負責暗殺。
只是諸葛今明良久沒有命令,剩下二人始終不敢亂動,只好半跪在地,諸葛今明看著自己這倆位手下,忽然間有了個心思。
牽馬而行的徐煜朝忽然想起來當時第一次說要許非和自己同行的時候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徐煜朝笑了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回過頭一臉認真地說道:“算他欠我的,我寧願他這一輩子只恨我一個人,也不願意他活得孤苦伶仃。”
“平白無故增加一份心劫,徐小子你倒是看得開啊,看來老頭子我真的老了!”馬不封也是站了起來,怕拍屁股的灰塵說道。
徐煜朝沒有說話,作為給毒門培養了不知道多少個弟子的他,怎麼會不懂得小時候的心性有多麼重要。
若是平復孩子心情,把孩子帶在身邊悉心教導,最後或許也能成為大器,可是現在的情況只有一種選擇,就是扔下些秘籍銀兩,然後便任其自生自滅。
可是秘籍銀兩卻又不能放多,要知道在如此破落的小山村,在他們看來並不起眼的東西都會成為懷璧其罪的可能,所以要想讓孩子迅速成長的方法只有眼下這一個。
用仇恨催長!
這個方法徐煜朝用起來簡直熟能生巧,而且能恰到好處的保持一個臨界點,他清楚人能揹負多大的仇恨。
黑刀拖地的聲音正在靠近,卻在門口不遠處忽然停下了,繼而半天沒有了動靜,馬不封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徐煜朝,很懷疑地問道:“這孩子終究還是個孩子,會不會體力不支……”
聽到馬不封這麼說,徐煜朝也是皺了下眉,馬不封見勢不妙邁步準備出去,卻聽見那聲音再度響起,徐煜朝和馬不封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孩子二隻手死死握著那把黑刀,在其身後一道長長的刀痕一直蔓延到很遠的地方。
小男孩絲毫不掩飾眼睛裏的恨意,看著同樣看著他的徐煜朝,手裏的那把刀就這麼一直握著不曾鬆開。
徐煜朝和馬不封自然注意到了小男孩被破布包裹的雙手,其中不斷溢位鮮血早就把三層破布全部染紅,而小男孩也是因為失血而有些面色蒼白。
馬不封一眼就看出來了孩子的身體是強弩之末,若不及時修養,很可能落下病根日後想要恢復可就難如登天了。
於是他連忙來到了孩子面前,準備幫孩子拿著刀,可是黑刀刀柄被男孩死死攥著不肯撒手,馬不封無奈看向徐煜朝,只見後者頓時喝道:“鬆開!”
小男孩瞬間鬆開了手,馬不封把黑刀放在一旁,然後拿起小男孩的手一層一層揭開上面包裹的破布。
看完馬不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徐煜朝說教就教,哪至於這樣!你看看,孩子的手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有你這樣的嗎!你不想教給我!大不了我負責!讓他給我養老!”馬不封氣呼呼地指著徐煜朝說道。
徐煜朝沒有理會生氣的馬不封,而是對著一直瞪著自己的小男孩問道:“現在給你最後一個選擇,讓你馬爺爺教你,或者讓我教你,我怎麼教,想必你應該明白。”
“孩子,咱不跟他學,爺爺教你的不比他差。”馬不封蹲下來雙手按住孩子的肩膀,用身體擋在了他和徐煜朝的中間,看著孩子親切地說道。
孩子搖搖頭,沒有說話,身子微微錯開,眼神再次落在徐煜朝身上,滿含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