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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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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複雜

    老婦人很是感激地說道:“孩子他爹已經被抓去充軍了,打仗不停是回不來了,小柱子這孩子就是我們家一代單傳了,他要是死了我活著也沒有盼頭了。”

    徐煜朝看了眼身旁正在勸慰老婦人的女子,也出聲說道:“很多時候我們活著就應該心懷感激,在佛家講究的就是因果,你要是不好好活著的話,小柱子又應該怎麼活呢?”

    老婦人聽到徐煜朝說的,輕嘆一口氣,女子於心不忍,便是出聲說道:“大娘,沒事的,小柱子已經好了,以後我再多給你留點銀子,以後的日子都會平平安安的。”

    老婦人抬頭看了眼女子,眼含淚水的拉過女子的手,重重點著頭,徐煜朝在旁邊靜靜看著,想必女子說得話就算是老婦人都不會相信。

    在這亂世,尤其是在這蒼南,哪裏會有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地方,就連那蒼南天都城,若是有一天戰敗,估計也會瞬間改朝換姓。

    人能靠得住的,似乎也只有自己了。

    徐煜朝心裏雖然感慨萬千,但是好在心裏還是沒有多說什麼,這些年遇見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雖說並沒有經歷過多少打仗的場面,但是有些要比戰場上更兇險,有些要比戰場上更血腥,有些更是比戰場上更加的見人心。

    老婦人要進去看小柱子,徐煜朝坐在樹下的一個板凳上,又拿出酒壺喝起酒來。

    女子來到徐煜朝身邊,正準備說話,卻先聽到徐煜朝問道:“你叫什麼?”

    “徐寧。”女子微微一愣後說道。

    徐煜朝目光望去,臉上帶著笑意道:“巧了,我也姓徐,徐煜朝。”

    “這名字好,聽著就是讀書人。”徐寧帶笑道。

    “讀書人?哈哈,可惜了,雖然喜歡讀書,但也只是讀過幾本書而已,遠遠稱不上是讀書人,這名字是別人幫我起的,我自己至今都不明白究竟有什麼含義。”徐煜朝爽朗說道。

    徐寧輕聲唸叨著徐煜朝的名字,然後說道:“還真是猜不出來,想必是個真有學問的人給你起的吧。”

    徐煜朝不置可否,繼續喝起酒來,只是酒壺不大,這一路上也沒有再買,才喝了幾口就已經滴酒不剩了。

    有些掃興的收起酒壺,一旁的徐寧自然看得真切,當即出聲道:“距離這裏不遠有個地方有酒,就是酒不是多好。”

    “無妨,只要是糧食釀的,不是那勾兌的就可以。”徐煜朝輕聲回道。

    徐寧連忙點頭說道:“別的不敢保證,這個倒是可以,雖然這個地方窮,但是還是要存些酒等到過節的時候沒酒喝豈不是太不吉利了。”

    “那倒是,具體在哪裏?我去找來嚐嚐。”徐煜朝起身問道。

    “不遠,我幫你打來。”徐寧說完伸手準備拿過徐煜朝手裏的酒壺,結果徐煜朝沒有遞給她。

    “你我同行,正好在路上我有些事還想再問問你。”徐煜朝邁步往前,徐寧連忙跟上。

    二人並肩而行,路過的村莊無一例外都是破破爛爛,甚至路過一家倒塌一半的屋子時,徐煜朝都聞到了一股很是難聞的腐爛氣息。

    徐煜朝知道為何,便沒有出聲問,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偶爾會有些村民站在屋子外面,見到是徐寧,都是揚起笑臉打招呼,還有些會帶著滿臉愁容的來到二人面前,講得大多是生活上的困難。

    但凡是有人上前,徐煜朝都是站在一旁靜靜聽著,從不多說一句,徐寧一一應下請求後,臉上雖是原樣,可是步伐卻明顯要重了許多。

    沒辦法,放在誰身上擔著那麼多的希望,誰都會如此的,既然是徐寧自己答應下來了,他就不會多問,倘若徐寧開口想要自己幫忙,那二人可就要說道說道了。

    只是讓徐煜朝驚訝的是,徐寧明知道自己的實力深不可測,但是一路上盡是講些村裏自雞毛蒜皮的小事,誰家孩子很聽話,誰家女人一個人拉扯著三孩子,還有些男人在外從軍,馬革裹屍永遠留在了外面。

    對於這些家長裏短,徐煜朝從頭到尾都是靜靜聽著,聽到一些比較好玩的,纔會再細問上幾句,大多數時候都是徐寧在講,徐煜朝在聽。

    徐煜朝看著前面正在和村民交談著的徐寧,實在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女子和自己昨晚交手的是同一個人,原來人真是複雜的,哪裏有著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

    在城頭上遇見的徐寧是一心只為錢財的,更甚至是願意出手傷人的,若是徐煜朝打不過徐寧,他不知道徐寧是否會殺人滅口,也許會,也許不會。

    徐煜朝輕輕搖了搖頭,把這些思緒甩掉,發現徐寧已經和村民說完了,二人繼續走著,徐寧忽然問道:“大哥,你覺得打仗是爲了什麼?”

    “為什麼打仗?這事你要去問蒼南的皇帝,去問東越的皇帝,你問我這個一個山野之人,我哪裏能說得出來啊。”徐煜朝笑著搖頭,表示答不上來。

    徐寧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也是,便說道:“我總是覺得一國疆土就已經很大了,為什麼還要再挑起戰爭,生靈塗炭,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徐煜朝頓了一下,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回答不上她的問題了,之前說不知道,其實心裏還有個模糊的答案,爲了權,爲了錢,爲了野心,爲了慾望。

    可是徐寧的第二句話讓徐煜朝忽然覺得根本就沒有答案可尋,自己竟然連大致原因都說不出來。

    沉思了一會後徐煜朝纔是出聲說道:“你是知足的,所以你不懂。”

    徐寧笑了下,連忙替自己辯解道:“我哪裏知足,要是真知足了,我還用去掙那份錢?早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給自己蓋個小木屋,伴著青山綠水,一輩子愜意生活了。”

    徐煜朝停下腳步,看著因為想到自己描述的景色而滿臉笑容的徐寧,“知足的人最怕的就是有顆濟世為懷的心,這樣不好。”

    “你是說我有善心?別逗了,我只是覺得但凡是個有些人性的,只要看著有人將死,誰還不願意搭把手呀,命可就一條,沒了就沒了,貴著呢。”

    徐煜朝看著滔滔不絕的徐寧,笑了下,輕聲問道:“有沒有恨過這個世界?”

    徐寧忽然一愣,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上慢慢沒了那份高興,良久以後徐寧再次抬起頭,臉上還是那種在村子裏時的笑容,只見她陽光燦爛地回道:“有啊,不過我現在愛著這個世界。”

    徐煜朝聞言跟著笑了起來,正好二人來到了一間還帶著鎖的屋前,不過徐煜朝發現那把鎖早就不知道被誰撬開過無數次,徐寧好似全然不覺般,輕車熟路在腰間拿出鑰匙開門進去,發現牆邊上本應該有東西的架子早就所剩不多了。

    徐煜朝環視一週,發現早就沒有一瓶酒了,於是正打算出聲說話,結果就見到徐寧蹲下身,開始用手挖著地上的泥地,邊挖邊說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那些酒我全部都埋在下面了。”

    徐煜朝蹲下準備幫把手,被徐寧連忙叫住說道:“沒事,我埋得很淺,不用你,我馬上就可以挖到了。”

    徐煜朝嗯了一聲,開始打量著四周,輕聲問道:“這是存放什麼用的?”

    地上的徐寧一邊挖一邊抬頭歇一下,趁著空隙給徐煜朝解釋道:“這是專門放些應急用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村裏家家戶戶都是吃不上飯,所以我也不怪他們。”

    說完徐寧繼續開始挖,徐煜朝拿起架子上還剩著的半個玉手環,可能是因為爭搶的時候碎掉了,也就沒有拿出去。

    把玩著手裏的碎玉,徐煜朝問道:“真是難為你了,這整個村子都是你在救濟他們?”

    徐寧沒有停下手回道:“也不是說救濟,只是他們確實有些過不去的檻時候纔會找我幫忙,你想想,人在吃不上飯的時候求的其實也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不像是太平歲月裡,那些拿著大把銀子求神拜佛的香客一樣,求的是天大的權或者財。”

    “這麼說起來,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徐寧低聲嘀咕了一句後,莞爾一笑,然後繼續挖酒。

    徐煜朝愣在原地,心裏一直重複著剛纔徐寧的話,好似忽然間有些東西一閃而過,但是自己也只是看到了小半個蹤跡,當即在原地頓悟起來。

    徐寧一直低著頭挖著酒,哪裏知道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讓徐煜朝開始頓悟,又挖了一會,徐寧臉上露出笑容,伸手將一塊木板拿開後,下面放著三壇酒。

    只拿了一罈酒後徐寧就爬了上來,發現徐煜朝正閉目沉思,一眼就明白了,當即沒有打擾他,而是悄悄出了屋子,盤腿坐在門外,幫著徐煜朝把著門。

    冬日的陽光最暖人心,曬著暖洋洋的陽光,徐寧一臉愜意地倚著門框,心裏滿是對以後的盤算,只是忽然想起剛纔和徐煜朝說過的山野的木屋就咧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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