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臉兇狠地瞪著徐煜朝，結果一股大力忽然襲來，他不可思議地轉身，結果還沒轉過去又是捱了一記手刀，這下徹底暈了過去。

    扶住少年的男子看著徐煜朝，淡淡說道:“我自己打暈就行了。”

    徐煜朝嘖嘖嘴，有些欠欠地說道:“你這樣這孩子以後會更記恨你，更別說記你情了。”

    男子低頭看了眼懷裏暈過去的兒子，微微咧嘴笑著回道:“沒事，我不在乎。”

    蕭婉月在一旁看著，見到徐煜朝望向自己，當即沒好氣地回道:“還不趕緊看病？”

    “看看看，你風寒好了？”徐煜朝一邊讓男子把少年放平，一邊隨意問道。

    “好了。”原本這些天都像是換了性子的蕭婉月忽然變了回來。

    背對著蕭婉月的徐煜朝嘴角無聲上揚，這纔對嘛，這纔是自己認識好幾十年的那個蕭婉月。

    輕輕掀開少年的腿，看著那不忍直視的傷口，徐煜朝抬頭再次問道男子:“說吧，究竟怎麼傷的？”

    “那年招惹了個人，正打著鐵那人闖進來將鐵水慢慢滴在他腿上。”男子說到一半就不再多說。

    有些事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哪怕是說出來都是一種折磨。

    徐煜朝也很知趣的沒有再細問，那些多問純屬好奇，他用手輕輕觸控著少年那傷勢恐怖的小腿，面色有些凝重。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但是傷勢卻要厲害許多，那被一點點滴在少年腿上的鐵水有些已經深入到了身體裡。

    那些鐵水已經把腿上的筋脈燒蝕得零碎不堪，總得來說除非斷掉這條腿，要不然對少年來說反而是累贅。

    “這個，無能為力。”徐煜朝有些可惜地說道。

    本以為若是沒傷到裡面的筋脈，還有醫治的可能。

    之前他就曾和馬不封那裏學到了不少關於這些缺手斷腿的醫治之法，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就算是馬不封在這，估計也是同樣的結局。

    男子深呼一口氣說道:“並沒打斷要恢復如初，只是這條腿中還有十斤多的鐵沒有取出來，我只是想讓兒子能舒服一點就好。”

    “我看你們之前鍛造的東西，是已經做好斷腿的準備了，是嗎？”徐煜朝眼睛看向那邊的水缸，之前鍛造的東西還被放在那裏麵。

    男子倒也不隱瞞，點點頭，然後來到水缸前一把撈出手裏的東西，赫然是一條假腿。

    男子將假腿遞給徐煜朝過目，後者拿在手裏細細端詳，輕輕敲了幾下手裏這隻假腿，微微有些讚歎道:“不錯，做的不錯。”

    男子沒有興趣去討論這個假腿做得好壞，隨意嗯了一聲。

    “做得不錯，材質也不錯，但還是不適合。”徐煜朝有些惋惜道。

    “問題出在哪裏？”男子沉聲問道。

    爲了打造這條腿，已經掏空了所有積蓄，徐煜朝的話不亞於晴空霹靂。

    “你兒子根本沒必要斷腿，我有把握取出來腿裡的鐵，但是可能會很疼。”徐煜朝胸有成竹地說道。

    男子思索片刻後，說道:“那是最好，我兒子我知道，他能忍。”

    說完男子就準備叫醒少年，但是徐煜朝伸手攔住了他看著男子疑惑地眼神，徐煜朝解釋道:“他能不能忍是一回事，既然我能治，那我們就先談好條件。”

    “你說。”男子將少年放在一邊後看著徐煜朝說道。

    “你需要跟著我一年。”徐煜朝直接說道。

    男子皺眉，“那孩子怎麼辦？”

    “附近有一家麪館知道嗎？你可以把他送過去，我保證那邊的掌櫃不會為難他。”徐煜朝微微頓了下補充道:“或者比你更能照顧好他。”

    “那我要看到他好了以後才能離開。”男子面色猶豫，但語氣不容置疑道。

    徐煜朝笑了笑，開口說道:“沒事，你不用真的跟在我身邊，我給你說個地方直接去那等我。”

    男子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看著徐煜朝不說話，後者笑了笑說道:“放心，我騙你有什麼意思？我與你無冤無仇的，犯不著花天大的力氣就爲了害你，你以為我很閒嗎？”

    男子仍然不說話，徐煜朝也不著急，找個地方做好等著男子自己做決定。

    “那你這樣圖什麼？要是要銀子我反而會信你。”男子出聲問道，眼神瞥了蕭婉月一眼。

    徐煜朝站起來輕嘆一聲道:“信不信隨你，話我已經說清楚了，在我上馬車之前都算數。”

    說罷直接轉身走了出去，蕭婉月看著男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失望的搖搖頭，轉身也走了出去。

    男子看著還在搖動的門扇，轉身又看了一眼那邊還未醒來的少年，身形仍然是沒有動彈。

    徐煜朝站在車邊，已經掀開簾子等著她上車，蕭婉月故意站在車邊問道:“真就這麼走了？”

    徐煜朝看了眼鐵匠鋪那邊，聳聳肩說道:“那不然呢？”

    見到蕭婉月仍是不肯上車，徐煜朝又說道:“人善被人欺這句話誤人，但是好人有好報這句話同樣誤人，我們不是不幫，關鍵是人不相信咱啊！”

    蕭婉月嘆息一聲，扶住車框準備上車，結果身後卻傳來聲音，“我答應你。”

    徐煜朝看著忽然出現的男子，無奈撇撇嘴，蕭婉月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是嘴角的笑意已經很明顯了。

    徐煜朝往鐵匠鋪裡走去，和男子擦肩時，男子沉聲道了聲謝，徐煜朝擺擺手說道:“別謝我，要謝謝後面那位。”

    男子望向蕭婉月，蕭婉月同樣學著徐煜朝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兒子吧。”

    男子搔搔頭，徐煜朝的話他聽明白了，可是蕭婉月那句謝他兒子他就搞不懂了，不過見到二人都走了進去，他也聳聳肩走了進去。

    徐煜朝將少年放在了一個略微乾淨的床上，伸手用一層布條蓋住那條傷腿，在懷裏拿出一樣東西握在手心裏，然後運足內力於手掌上，緩緩拂過傷口。

    頓時一顆顆像極了水滴一般的鐵球在傷口裏冒了出來，少年也登時被疼醒了過來。

    少年一臉驚恐地看著男子，扭曲的表情不斷變換著，只是剛要有些動作，直接被一旁看著的蕭婉月點了穴位，根本動彈不得。

    少年無助地望向那邊的父親，男子也是咬著牙不願意說話，但是見到兒子臉上痛苦的表情，剛準備出聲勸慰幾句，只聽到那邊徐煜朝忽然大喝一聲:“閉嘴。”

    男子頓時緊咬牙關不再多說一個字，是少年幾欲暈厥過去，但是一次次又被疼醒過來。

    徐煜朝抹了一把汗，伸手把還黏連在大腿上殘餘的鐵渣，慢慢解開之前蓋在少年腿上的布條，那條腿早已血肉模糊。

    蕭婉月早就準備好了，一伸手掏出一個瓷瓶，伸手手指在裡面沾出黑乎乎的藥膏，連鮮血都沒擦，直接糊在了少年的腿上。

    徐煜朝看著散落一地的鐵渣，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一旁緊張的男子說道:“沒有大礙了，你等著就行了，別讓他亂動。”

    說完徐煜朝走到水缸前洗了把臉，對蕭婉月說道:“我先去車上休息會。”

    蕭婉月剛想扶著徐煜朝出去，被他擺擺手拒絕了。

    等到徐煜朝休息好，再進到鐵匠鋪的時候少年已經醒了過來。

    少年怔怔躺在床上，倆隻眼睛緊閉，但是手掌卻始終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兩行淚緩緩地流了下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直揹着的包袱忽然間落了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衝擊著自己，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甚至連下一頓的伙食在哪都不想，他只想好好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雪花，樹木，和世界。

    徐煜朝又檢視了下傷口，確定不會留有大礙後，看著一旁甚至比少年都開心的男子說道：“別光顧著開心了，之前的事你說了嗎？”

    男子本來笑容滿臉，忽然間一下子沉下臉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少年，少年也不呆傻，微微一想就明白了情況，想要翻身但是試了幾次後都沒有成功，於是只好躺著說道：“爹，咱需要還多少銀子，告訴我，咱們一起還！”

    男子低著頭不願意說話，蕭婉月見此正打算開口，結果徐煜朝眼神示意由他來說，“你們不用一起還，因為我要的不是銀子。”

    “小子，你知道爲了治好你我用了多少力氣嗎？單純的要銀子你們就算在這打一輩子鐵都不一定能還我。”徐煜朝微微停頓了下，見到少年沒有反應後繼續說道：“我要的是你爹跟著我，去幫我二年，而你，我已經找好地方讓你去了。”

    “我要和我爹一起。”少年心急地說道。

    徐煜朝對著少年搖搖頭，眼神看向男子，結果後者過了好半天才是開口說道：“孩子沒事，爹很快就回來了，而且那個地方也還不錯的。”

    “我不管，我要跟著你！”少年有些聲嘶力竭地說道。

    徐煜朝沒有多說，而是對著男子說道：“接下來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