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看。”男子丟下一句話就轉身用鐵鉗去夾鑄造爐裡的物件，一旁的兒子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鐵鉗，滿臉緊張的模樣就像是鐵鉗在他手裏一般。

    隨著鐵鉗緩緩的移動，一個被燒的火紅的物件被夾了出來，紅彤彤的火光讓人看不清物件究竟是何形狀，不過看大體的外觀不像是刀劍一類的東西，很有可能是斧子之類的。

    徐煜朝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等著這父子倆完成自己的活，見到剛鑄造的東西被父子倆小心浸泡在一個滿是黑水的水缸裡，他將視線轉向這間鐵鋪的其他地方。

    “喂，說吧，你想打什麼？”男子將一條專門用來擦汗的布巾搭在肩頭，悶聲悶氣地問道。

    期間邊上那個少年始終盯著水缸，彷彿根本沒有在意徐煜朝他們之間的對話。

    “我不想打什麼，但是我需要一把劍，不用太好，重點就行。”徐煜朝看了眼打鐵的男子後，一邊審視著四周牆上掛著的刀劍武器。

    “重一點，要多重？”男子眼神始終放在面前這個不速之客上。

    “不要超過三十斤就行。”徐煜朝很是隨意地說道，身後揹着的涼山劍重約八十斤，他害怕要是太輕的話回頭還要留出時間去適應重劍涼山，但是太重的話行動肯定會有所延誤，所以三十斤是最合適的斤兩。

    男子目光越過徐煜朝看向他身後，重劍涼山的劍柄正高出肩頭些許，男子掃了一眼後問道：“你身上揹着的這把應該就不錯，幹嘛還要再打一把？”

    徐煜朝想了想，然後說道：“我掏銀子你打鐵，公買公賣，至於別的你就不要問太多了，要是不能打我就再換一家再說。”

    那邊一直蹲在水缸前的少年忽然出聲道：“爹，這個月好像快吃不上飯了。”

    “打，啥都打，啥都能打。”男子瞅了一眼雖然出聲但是眼神仍放在水缸裡的兒子，扭頭對著徐煜朝說道。

    “那就好，那就打一把吧。”徐煜朝笑著回道。

    “樣式，造型，什麼鐵？”

    徐煜朝想了下，一抽手把背後的重劍涼山抽了出來，噹的一聲放在了二人之前的鐵桌上，然後說道：“就按這個打，鐵有多好的就用多好的，銀子管夠。”

    男子沒有說話，眼神早已經被眼前的涼山劍所吸引，男子想要伸手去觸碰但是又收回了手，有些驚奇地問道：“你確實應該多打把劍。”

    說完男子這才握住涼山劍的劍柄，順勢一提發現比自己預想地還要重很多，也不在乎什麼面子，連忙用雙手握住，這才把劍立在面前，用指肚輕輕滑過劍鋒，他不由驚歎道：“好劍！”

    徐煜朝也不打斷欣賞起來涼山的鐵匠，而是把目光投向水缸，他也很好奇這父子倆之前究竟打造了什麼東西。

    男子重新開爐造劍，眼神看向還蹲在水缸前的兒子，沒有說話而是自己默默去做著準備，不願意打擾正在發呆的兒子。

    徐煜朝對此有些好奇，於是問道：“大約多長時間能夠打完？”

    “最快三個時辰，你要是著急的話，那就只能另找旁人了。”男子竟然絲毫沒有商人那種和氣，語氣很是強硬地說道。

    徐煜朝低頭略微想了一下，便是點點頭說道：“外面還有人等我，儘快。”

    “好。”男子乾脆地回答完就是轉身進去拿東西去了。

    徐煜朝看著還蹲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少年，於是出聲問道：“你在等那個東西？”

    “是。”少年頭也沒抬的回道。

    “那是什麼？”

    少年這次沒有回答，徐煜朝摸摸鼻子繼續問道：“你要是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呢？”

    “不需要。”少年竟然抬起頭看著徐煜朝，面無表情的回道。

    “那你至少去幫幫你爹吧，我可是要的很急的。”徐煜朝有些無奈的說道。

    少年輕呼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正打算起身，男子走了出來，抱著一大塊厚鐵說道：“不用，你先幫我拉風箱就行。”

    風箱就在少年的一旁，他橫移了幾步就到了風箱前面，然後默默拉著風箱，期間沒有一點反應給男子。

    男子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悅，仍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說道：“這是我最好的鐵了，不貴，一斤收你以錢銀子。”

    徐煜朝揮揮手，讓男子別停手，並沒有出聲詢問少年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只是萍水相逢，既然別人不願意說，那就證明沒有那個緣分，所以徐煜朝絕不刻意強求。

    至於心裏的那點好奇心，徐煜朝可是清楚地知道在江湖要怎麼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這好奇心給害死了。

    又看了一會後，徐煜朝發現委實沒有太多值得看的地方，本就是個用劍大家，關於劍的鑄造他也是專門去探究了下，結果發現大抵不過如此，至於有些好劍絕不是外人可以圍觀的。

    “這是五兩銀子，先放在這，我在外面等你。”徐煜朝放在滿是鐵器的桌子上五兩銀子後便是轉身走出了鐵鋪。

    男子看著徐煜朝的背影，就連那邊拉著風箱的少年都回過頭看了一眼，等到徐煜朝走了一會後，男子纔是問道自己的兒子：“之前的話我聽到了，為什麼不讓他幫你。”

    “嘿，這種一看來頭很大的人，素來是認利不認人，就算他真的有治好我的方法，但是他要的東西我們又給不了他怎麼辦？那樣豈不是更失望？”少年心思細膩地說道。

    男子聽完後沉默不語，輕輕嘆息了一句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少年連忙勸道：“千萬別再給我說那些老事了，聽都聽膩了。”

    男子嘿嘿一笑，手上的活幹得更勤快了。

    徐煜朝走出鐵鋪，翻身坐在馬車的邊上，將馬車掉了頭，迎著暖陽舒舒服服地倚在馬車上，他沒有給蕭婉月說話，更沒有掀開簾子去看她。

    “怎麼？找到合適的了？”蕭婉月主動出聲問道。

    “你說說也真是巧，前腳剛遇見個前御史夫，這後腳又遇到個有故事的，這個小城可真是小啊，都聚一起來了。”徐煜朝輕嘆一句，忽然戲笑道：“要不然等我們以後老了，提不動劍了，咱也來這裏住下得了。”

    “又遇到個什麼樣的？”蕭婉月掀開車簾，然後和徐煜朝並肩而坐，只是倚在了車的另一側。

    “說不清楚，等會咱們倆可以一起進去瞧瞧。”蕭婉月點點頭，微微咳嗽了下後，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

    徐煜朝側頭看去，發現蕭婉月有些不對勁，於是出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風寒又加重了？”

    蕭婉月閉著眼回道：“沒有，只是看出看多了，一出來太陽一曬就犯困了，我先睡會。”

    “要不進去睡吧。”雖然外面有著太陽暖洋洋的，但是總歸還是時不時有一陣冷風，徐煜朝放心不下於是出聲道。

    蕭婉月直接就沒搭理他，更好似真的睡著了一樣，徐煜朝沒有多說，而是自己也曬著太陽，不過偶爾會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小城雖然小，但是還是有些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徐煜朝眯著眼打量著，一晃眼一個時辰就這麼溜走了。

    徐煜朝輕緩下車，生怕吵醒了不知道睡沒睡著的蕭婉月，然後慢悠悠地走進鐵匠鋪，這段時間似乎一直在燒鐵，並沒有傳來敲打的聲音。

    見到已經有了大致劍胚的外形，徐煜朝瞄了一眼還在火中不斷熔鍊的劍胚，發現鐵質確實不錯，其間並沒有發出異響。

    “這劍只用了不到三十斤，最多隻是三兩銀子，所以你拿回去二兩。”男子說著指了指徐煜朝面前的鐵臺子上，之前放在那裏的五兩銀子只剩下二兩放在那裏。

    “只要你打的快些，再幹的精細點，這二兩就算是給你的加急費。”徐煜朝緩緩說道，並未伸手去拿回那二兩銀子。

    男子見此有些皺眉，剛要說什麼，但看了一下那邊的兒子，明顯是換了個語氣說道：“馬上就要拿出來淬練了，你再等一下，等做好了我叫你。”

    徐煜朝點點頭，接著又走了出去，那邊還蹲著的少年終於把水缸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正是一件看著像極了假腿的鐵器，而且並不是很大，似乎和少年的雙腿差不多少。

    少年喜出望外，抱著那隻假腿撫摸著，似乎就像是在看一件珍貴的瓷器一般，好在那邊男子剛把手裏的劍胚取出，放在鍛造臺上，他給淬了下水，過了下火後開始掄起了手上的鐵錘。

    鐵匠鋪裡傳來一聲金鐵敲擊的聲音，連綿不絕，徐煜朝看到一旁的蕭婉月仍舊閉著眼絲毫未動，他無聲地搖搖頭，然後拿出酒壺輕聲喝起酒來。

    那敲擊聲就像是有著自己的律動一般，徐煜朝跟著敲擊聲搖晃著酒壺，身旁的蕭婉月聽著聽著皺起了眉。

    蕭婉月忽然睜開眼，徐煜朝正準備說話，鐵匠鋪裡的打鐵聲卻忽然停了，徐煜朝跳下馬車，等著蕭婉月起身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