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魘
那天晚上,林星辰又做夢了。
林星辰其實並不喜歡做夢。但這些年,他做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或者可以這樣說,跟安澈在一起後,他不做夢的次數屈指可數。
夢是會吃人的東西。
林星辰從夢中驚醒,天還沒亮,他發覺自己滿頭大汗,睡衣都被打溼了,不舒服地粘在身上。每次被安澈折騰完,下體總是痛得叫囂,他應該慶幸安澈沒有什麼特別的癖好,否則憑他這副身板,捱不捱得過去還很難說。
安澈睡得很熟,林星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只要把手放到他的脖頸上,然後慢慢收緊……林星辰不敢再想下去,他怕心裏的慾望吞噬了他,讓他萬劫不復。
安澈是要死的,但不是這麼輕易地死掉。
公寓的隔音效果不好,樓上的音樂放得很大聲,在這樣靜謐的夜裏很是擾民。林星辰按捺住朝樓上大喊一句“草你媽”的衝動,重重地躺回床上。安澈的長臂又伸展過來,將林星辰緊緊箍入自己懷裏。
安澈的懷抱很溫暖。林星辰蜷著身子縮在裡面,像個初生嬰兒。一縷月光涼涼地撒在地上,它彷彿穿越時空而來,帶來一絲四年前的風和燒焦氣味。
小小的鐵床靠著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景色。天上掛著一輪皎皎圓月,光輝溫柔迷離。其實。在這個城市的夜晚,月亮已經不多見了。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圓呢。
林星辰至今還記得母親的最後一面。母親和姐姐都是東方式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臉龐略微圓潤,泛着瑩瑩的光。對林星辰來說,她們是天上的嫦娥。
四年前,一場大火帶走了母親鮮活的生命,她的骨灰從此長眠地下,靈魂不知飄去了何方,弟弟星石成了無數塊血肉,被火焰所吞沒。姐姐則變成了童話中的睡美人,靜靜躺在床上,時光悄無聲息地流逝,她的容顏依舊不老。
對於那場大火,林星辰的記憶已經不怎麼深刻了。唯一記得的,便是幾道頎長的剪影,他們的手上拿著刀,刀尖淌下嫣紅的血液,林星辰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他確信,那裏麵一定有安澈。
林星辰睡不著,索性坐起身,從安澈衣袋裏摸出煙,點燃之後狠狠吸了一口。他並不會抽菸,被煙味嗆得咳嗽起來,安澈幽幽地睜開眼睛,問道:“你又在抽菸?”
安澈喜歡乾乾淨淨如一張白紙的林星辰,抽菸,不是他該做的事。
林星辰“嗯”了一聲,下一秒安澈撲過來揪住他的衣領,摑了他兩個耳光。林星辰眼前開始冒金星,苦笑道:“你總是讓我如此清醒。”安澈奪過他手上的煙,撕開他的衣領,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膚。
他在林星辰胸膛上捻熄煙把,林星辰悶悶地哼了一下,對灼熱的溫度似乎已經麻木。
“你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安澈的眼睛很冷,像是星星沉到最冰冷的海底。林星辰點點頭:“可是,他已經死了,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替身。”
臉很痛,胸膛很痛,在安澈給予他的種種痛楚裡,有什麼是清醒明白的,反正不會是林星辰。
那一夜的爭吵以林星辰被草昏過去而告終。安澈不是人的一面只有對著林星辰纔會表現出來。林星辰曾經被安澈帶去過那個人的墳,那時候他全身一絲不掛,雙手反綁著,大腿間流著渾濁的白液,模樣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安澈抱著他走到那個人的墓碑前,迫使他看清那個人的名字,看清自己低賤的身份。那天的風很大,林星辰凍得瑟瑟發抖,安澈朝他冷笑:“看見沒有,你永遠都是他的替身。”
林星辰看著安澈,他的臉即使因為憤怒和不屑有些扭曲,依然像太陽一樣耀目,刺得人睜不開雙眼。林星辰心想,這樣好看的一張臉,怎麼就不是人呢。
那天回去以後林星辰就生了病,安澈眼睜睜看著他快病死纔給他請了醫生。自從被安澈關起來,林星辰第一次見到外人,他當時燒得有些糊塗,緊緊抓著醫生的手求他救救自己,醫生的臉上帶著嫌惡和敬而遠之,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手。
後來林星辰才知道,這些家庭醫生見多了豪門大戶的恩怨情仇,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各種求救,加上安澈對他的惡劣態度,他們壓根不曾把林星辰放在眼裏。
如果,命運沒有開玩笑的話,他也會成為這樣冷漠無情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