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也曾私下裏委婉地暗示過昭陽長公主，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如此。

    不知為何，昭陽長公主對以禮侍奉公婆和夫君這件事異常地執著，她根本不肯聽從顧夫人的婉勸。

    無奈之下，顧彥風只得進宮將情況稟明瞭皇上，請皇上出面說服長公主。

    皇上聽罷卻直言無妨，他特許昭陽長公主以顧家大少夫人的身份住進顧府內院，以禮侍奉公婆與夫君，又許顧彥風和顧夫人不必對長公主行臣下之禮。

    至於顧雲廷，既是朝廷命官，又有爵位在身，更是長公主相伴一生的夫君。有皇上開恩，他的君臣之禮自是省去了的。

    而云歌身為晚輩，又無官爵護身，自然是沒有這樣的殊榮。

    昭陽長公主以孝禮侍奉公婆是心意，隨夫君住在顧府內院是心意，免了雲歌的君臣之禮也是心意。

    處處皆是心意，那就處處不是心意。

    雲歌迎著昭陽長公主親暱的眼神，笑得毫無破綻。

    昭陽長公主一壁挽著雲歌，一壁含笑打量著她，嘴裏不住地嘆道：“我們的歌兒這幾年真是出落得越發美了，尤其是這雙眼睛，和娘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美！真是美！”

    昭陽長公主口中的“娘”指得當然不是她的生母，已故的淑惠太妃。而是她的婆母，顧夫人。

    顧夫人出自揚州大族穆氏一族，是揚州穆府嫡出的三小姐，閨名喚作“長寧”，取長久安寧之意。

    穆長寧未出閣前，是揚州城乃至整個江南出了名的美女。模樣好，性子好，又頗負才情，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年紀雖輕，卻已名動天下。

    穆長寧至及笄之年，穆老爺子放出了為愛女擇婿的訊息。各地青年才俊、世家公子紛紛慕名而來，只求有幸能被穆老爺子看中，從此抱得美人歸。有自知攀不上穆府配不起穆長寧的尋常男子，也三五人結伴來到揚州，不為與之相伴一生，只求一睹美人芳容，便也無憾了。

    彼時，顧彥風已過弱冠之年，尚未娶妻，仍是少年心性。聽說江南有一美人兒正遨遊四海求其凰，他怎能不心動？

    爲了出行方便，顧彥風只帶了十幾個隨從和一隊暗衛，假借訪友之名，離開了晉陽。他一路隱藏行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揚州城。

    在穆府舉辦的宴會上，顧彥風曾遙遙望見穆長寧一眼。

    那是一個月色如水，微風拂柳的初夏夜晚，空氣中夾雜著陣陣紫薇花香，沁人心脾。

    受邀而來的一眾青年才俊在宴會上比武鬥文，暗暗較量。整場宴會一派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景象，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穆老爺子請出了宴會的主角兒，穆長寧。

    隔著層層珠簾，穆長寧一席青衣，薄紗覆麵，素手彈瑤琴。

    都說江北子弟熱情如火，江南兒女溫柔似水。可那一日的穆長寧似乎格外熱情大膽，她的一曲似有所指的鳳囚凰，一杯特意奉上的百花釀，徹底醉了顧彥風這個自詡千杯不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