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風回過身，猛地一甩衣袖，打翻了右手邊紫檀方桌上的一個定窯浮紋茶盞。

    “咣噹”一聲，茶盞應聲落地。

    顧彥風卻恍若未聞，繼續道：“皇上今日在宣室殿說的話，若說他沒有一點兒別的意思，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早知會有今日，我就應該早早兒地將雲兒許了婚！晉陽城的青年才俊這麼多，實在不行，就讓你舅舅在揚州城選一個！總而言之，雲兒嫁給誰也比嫁入皇室好！”

    顧雲曜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顧彥風發這麼大的火。看來，他悄悄傳話給雲歌，讓雲歌過來救場，實在是明智之舉啊！僅憑他一人之力，想要平息顧彥風的滔天怒火，根本不可能！

    “爹爹！”一身玄色斗篷的雲歌踏上最後一階樓梯，摘下風帽，露出一張清麗絕塵的笑臉。

    許是看到了最疼愛的小女兒，顧彥風的面色稍稍柔和了幾分

    ，聲音也不似方纔那般憤怒難抑：“雲兒，你怎麼來了？”

    想到自己方纔的那番氣話一定全被雲歌聽到了，一時間，顧彥風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好。

    有黨爭的地方是非多，日子也註定不會太平，皇家奪嫡更是如此！

    顧彥風原本打算，等雲歌及笄以後，給她選一位家世相當，卻不用繼承家業、承擔家族興衰的世家公子為夫婿，陪她去過安穩舒心的自在日子。

    雲歌雖生於內宅，卻長於江湖。自幼隨兄長一起走遍漠北江南，看遍萬里河山，心胸和氣度皆不輸於男兒。

    最重要的是，她一向喜歡自由自在地生活，受不得一點兒拘束。

    顧彥風不希望他最疼愛的小女兒拘於內院或後廷這個方寸之地，在斤斤計較和步步為營中度過餘生。

    只是，他千般防備，萬般算計，卻偏偏漏掉了一個最重要的人。一個手握生殺大權，可以在一昔之間顛覆整個家族命運的男人。

    他就是大魏的皇帝陛下，元錦豐。

    有了當年顧雲廷迎娶昭陽長公主的先例，顧氏一族再想以“娶妻不娶京城女，嫁人不嫁皇族男”的族規為由，推拒皇上的賜婚，只怕是行不通了啊！

    思及此，顧彥風只覺心中百感交集，一時憂，一時怒，一時無奈，一時痛心。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一聲重重地嘆息。

    是誰說身居高位、手握權柄就可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只怕所處之位越高，手握之權越大，行事才越是瞻前顧後、束手束腳吧！

    雲歌淺笑嫣然，嬌聲道：“這是雲兒的終身大事，爹爹怎能不聽聽雲兒的看法呢？”

    雲歌解下斗篷，擱在一旁的紫檀衣架上。

    她快行了幾步，走到顧彥風身邊，挽起顧彥風的手臂，一面給他撫背順氣，一面柔聲勸道：“爹爹莫生氣！女兒覺得，三哥說得沒錯呀！或許，皇上真的只是隨口問起呢？退一步說，就算皇上的確有意將女兒許給哪一位皇子，那也不過是先探問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