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溫念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雲歌的面前。她低著頭，垂著眸，緊抿著雙唇，屈膝行了一禮，面兒上做足了一副賠禮道歉的恭敬樣子。一瞬後，她低聲道：“對，對不起。”

    溫唸的姿態很恭敬、很誠懇，可是她臉上的笑卻很勉強、很不甘，眼中甚至還隱隱有些強忍著的憤憤不平。

    雲歌微微笑著，既沒有因溫唸的奚落嘲諷而惱羞成怒，也沒有因清河郡主的出言維護而受寵若驚，更沒有因溫唸的恭敬謙卑而得意洋洋。她只是微微地笑著，氣定神閒，似乎並不在意這些讓別人三番五次從震驚中回不過來神的身外之事。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雲歌的身上，等著看她的反應。而云歌卻毫不在意，只是靜靜地看著溫念，看著她臉上的勉強與不甘，看著她眼中的隱忍與憤憤不平，似乎還看到了她心中瘋長的嫉妒和怨恨。

    其實，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不對。清河郡主的話固然說得再過分，那也是事出有因。可是現在，她的心裏只有嫉妒，只有不甘，只有怨恨。她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陷入這樣一種尷尬屈辱的境地，是因為自己沒有一個像清河郡主那樣高貴的身份，或者說，一個像雲歌那樣顯赫的家世，而不是因為自己心急之下的愚蠢和魯莽。

    清河郡主說得沒錯，爹爹一向最是護短，根本見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三哥從小就最慣著她，無論她做了什麼無法無天的事情，三哥都會替她收拾爛攤子；大哥和孃親也很疼愛她，絕對不會看著她無緣無故受別人的奚落；就連一向沉默內斂的二哥，也未必能忍得了有人這麼嘲諷他的妹妹！

    如果只是小孩子之間的吵吵鬧鬧、拌拌嘴，那一切就都很簡單了。只可惜，溫唸的那一句欲言又止的“若是……”，怕是會觸到爹爹和三哥的逆鱗。

    畢竟，這裏是皇宮，這裏有一位九五至尊的皇上。

    若非不便推拒，只怕爹爹和三哥是永遠也不會讓她出現在皇宮裏的。

    雲歌在心中輕嘆一聲，好好的一個姑娘，為何非要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

    家族的榮寵和前途固然很重要，可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還要那虛無的榮寵做什麼！

    更何況，溫氏一族的沒落，是她的父輩們當年做下的孽，與她一個小小的女子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她有意重振溫氏一族，那也不必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進去吧！

    雲歌已經可以料想到，溫念若是再繼續在這條不歸路上執著地走下去，最後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

    其實，這些與己無關的閒事，雲歌本不應該多管的。只是，她一想到溫唸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爲了重振溫氏一族，就難免會對她產生一些惻隱之心。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不過，很多時候，一個家族的命運確實也由不得她一個小小的女子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