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撕破的窗紙？”先生問他話。

    何希回答不是。大概昨夜風雪太大，忘記加固的窗紙一早過來時，就已破的了。

    “你出去吧。”

    以上大概便是何希被家主傳喚的原因——至少他本人如此認為——而實際上家主並不在意眾多兒子裡的其中一個被趕出學堂。

    他另有吩咐。

    家主指著旁邊的人說道：“這是我們何家的老祖宗，見到了還不快快行禮。”

    少年順從地對那個看起來尚不足十四歲的小丫頭，恭恭敬敬拜了拜，喊了一聲老祖宗。

    “很好，以後老祖宗就由你來照顧，我很放心……退下吧。”

    何希離去時，隱約聽見身後議論：

    “她一詐屍就沒好事。”

    “不知道你這兒子能不能活下來。”

    “她如果不開口說話，不摘……”

    聽不見了。——不摘什麼？不摘面紗嗎？會怎麼樣？想不明白，還是先回家吧。

    可走著走著，何希不經意間回頭時，發現本應該跟在身後的人卻不見了。

    有一片淡青色面紗晃悠悠落下來，他下意識伸手接住，望向天空，良久，仍怔怔失神。

    何希曾聽說過有關於這個老祖宗的傳說。

    傳言她終生未嫁，傳言她煉氣練了三千年都沒築基是個大廢柴，又傳言她經常詐屍，每次詐屍，必有禍事。

    至於她的來歷，她到底姓什麼，叫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畢竟這世上能夠留下的傳言，多半得帶有點八卦性質。

    如今的何家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家族，遠沒有當初的輝煌。

    在這遠方城裏，有點小小的權勢，有些不值一提的人才，也有些小生意，生活還算過得去，這大概就是全部面貌了。

    徹底淪爲了世俗家族。本來嘛，大家身為一個練氣期修士的後人，又能強到哪裏去？

    所以在修仙方面，除了聽說自己有個堂弟在純陽門發展外，其餘一片空白。

    畢竟修仙長生，仗劍江湖什麼的，聽著很美好，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何希反正是早已死了這條心。

    何希今年十六歲了，還未成親。

    生母早死的他，獨自一人生活在最偏僻的小院，沒有修仙天賦，沒有過人能力，每日唯一的工作，便是去學堂上課。

    今天便連這唯一的工作也沒了，不過以他的年紀，倒也早該畢業了。

    何希原以為他已經被遺忘，就算什麼時候又想起了，多半也是給他找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做妻室，隨後發配到家族的某個生意裡，做點不怎麼重要的小事，發揮餘熱。

    再然後，大抵就像許多人的人生一樣，周而復始下去，百年後黃土一抷。

    可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再次感受到了觸動，覺得人生或許並非註定庸庸碌碌。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感覺只是因為，在這色彩不怎麼生動的冬日裏，忽然就有這麼一刻，天空變得很乾淨，風很靜默，陽光很通透，積雪將一切都映得發亮。

    有個少女正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