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似乎都因為沈丘的突然出現而被打破了，蘇雪楹閉上眼，聽見那自胸腔中緩緩迸發出來的輕微嘆息，如同一個人最後的垂死掙扎，她知道這跟沈丘沒多大關係，就算沒有沈丘，她遲早也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畢竟那藏在她的靈魂深處，如同那被濃霧籠罩的過去，只等待一個契機就會出現。

    它們出現的契機就是蘇卿的幻境。

    但即使發現自己的過去有一部分被濃霧籠罩，蘇雪楹也沒有可以去尋求，她的記憶太長太長，一個凡人沒有那麼好的能力，能把發生過的點點滴滴都記著，她會忘記，不過說明那些事不重要，或者說她想忘記。

    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去尋求的價值。

    況且就算尋求到了又如何，還能將她過去無數年的痛苦都抹去不成？倒不如連同自身也一塊抹去好了，當自己不存在時，痛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屋裏已經越來越暗，連月光都透不進來，蘇雪楹靠著椅子，循著記憶中混亂不堪的往事陷入沉睡裡，其實她曾經有一個願望，希望自己能一睡千年，能沉溺在夢境之中。

    她無數個人生裡，只剩下夢境尚且還存有幾分美好。

    只是老天並不願意成全她一回，希望這次能成全吧。

    睡夢之中她也輕聲嘆著氣，也許，那日蘇卿沒有拿幻境試她的話，她還會像以前一樣活得很開心吧，哪怕那份開心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無基的空中樓閣。

    但這些終究只是也許罷了。

    昏昏沉沉的做了個夢，也許是做了很多個，蘇雪楹被天光驚醒時，思緒還殘留在夢境之中，她閉著眼含糊的嘟囔了兩聲，終於擺脫夢境，再睜開眼時，夢裏的一切就如同殘雪見春，消融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模糊的感覺，好像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蘇雪楹盤腿坐在椅子上，尋思著自己會做什麼樣不好的夢，已經亮起許久的天光漸漸從屋裏撤走，熱意卻蒸騰起來，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很輕很緩，像是怕吵著她，若是不留意，還以為是風吹動門的聲音。

    “進來吧。”蘇雪楹說道，沒一會兒門就咯吱聲開啟，從門縫裏探進來個小人，正是一身銀光閃閃的白芍。

    門口還被日頭照著，將她照得更加銀光閃閃。

    看見是她，蘇雪楹伸手問道：“無聊了？”

    白芍搖頭，邁著小短腿跑到她腳下，仰頭望著她：“公主，你是不是不開心？”

    蘇雪楹愣了下：“為什麼這麼說？”

    “公主你今天沒有出門，殿下說公主你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呆在屋裏，昨天公主你就在屋裏發呆。”白芍小聲說道，又叫蘇雪楹愣了下，然後就笑了，伸手把她撿到桌上，指尖戳著她的小臉。

    “別聽四哥瞎說，他纔不開心就喜歡躲起來呢。”蘇雪楹笑道，其實她最擅長的不是騙人，而是粉飾太平，畢竟騙人的時候她自己是明白的，粉飾太平的時候卻是連她自己都相信無事發生。

    白芍哦了聲，望向門外小聲道：“那公主你可以幫我揍白鏡嗎，他總嘲笑我生得矮，他躲得快，我打不到他。”

    蘇雪楹錯愕，轉頭看見正躲在門縫邊的白鏡，無言以對，不就倆小矮子嘛，這也能嫌棄上？

    “他下回再說你矮，你就說他只會躲，沒姑娘喜歡。”蘇雪楹說道，白鏡這小子是三哥養著的，倒是和三哥一樣嘴欠。

    白芍癟嘴，顯然蘇雪楹不幫忙，讓她很不開心，這讓蘇雪楹笑了，提著她就朝門口扔過去：“白鏡，接著！”

    啊——

    空中劃過白芍的尖叫，還沒結束就響起白鏡的痛呼，蘇雪楹拍拍手，這不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