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傳來處不遠，蘇雪楹很快就看到一個大水潭，水潭上游和下游的水流都很急，只有這一處靜悄悄的，頗有點兒鬧中取靜的意思。

    水潭很清澈，青草細長的葉子拂過水麪留下一圈圈漣漪，渾身烏黑的魚兒正悠閒的甩著尾巴游來游去，偶爾游到水邊吞兩顆草籽，看起來寧靜而美好，蘇雪楹卻皺起眉頭，這些烏魚很像君楓青殺死的那些啊。

    難道她親爹和親孃連這事也知道了？可當時只有她和君楓青，連山神那個小老頭也不在……不對，還有那個躲在絕壁上用香味吸引獵物的傢伙，到現在蘇雪楹也沒有弄清楚它究竟是什麼，只恨往時總往人間跑，沒多留意這些稀奇古怪的傢伙。

    還有那個水潭裏，一般來說一處水源裡不可能同時孕育出那麼多水妖來，除非上邊有大妖鎮著，禁止它們相互廝殺，不然最後就只會剩下一條，當時她就提醒過君楓青，裡頭有很危險的東西，難道她親爹找到了那個大傢伙。

    可還是不對，親爹親孃為什麼會弄出這個地方來？

    蘇雪楹搖了搖頭，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清究竟哪裏不對勁，分明眼前的情形已經有足夠的理由解釋，她卻還是覺得有問題。

    算了，既然想不到，先去別處看看吧。

    盯著水潭想了會兒，沒有想出來個頭緒，蘇雪楹只好先放棄，但走之前她還是撈了條魚出來，用青草串著鰓，順著流水往上游走去。

    總覺得上游有什麼。

    走出沒多遠，蘇雪楹就看見天地相接之處，蒼翠的青綠之間多處幾團小小的白色，是羊嗎？

    蘇雪楹走過去，果然看見幾只白絨絨的短腳羊正在吃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處在幻境裡的關係，看見有人來它們也沒有躲，只看了她兩眼，就轉頭去吃草了。

    離這幾隻羊更遠的地方，是許多的羊，白絨絨的連成一片，看著……有些眼熟。

    對，就是有些眼熟！

    蘇雪楹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黑魚，發現它已經氣息奄奄，兩鰓無力的煽動著，露出猩紅的鰓片，垂死掙扎間看起來有些可怖，慘白的魚眼裏隱隱透露出臨死前的絕望。

    一條魚的絕望……

    蘇雪楹有些好奇的盯著它，看著它的兩腮煽動得越來越輕，露出的鰓片卻越發的猩紅，慘白的魚眼裏的絕望越來越重，她的手猛然一抖，魚落到腳下，卻沒有落進腳邊的河水裏。

    那條河不知何時不見了，只剩下茫茫不見邊際的草原和那群悠閒吃著草的白羊。

    蘇雪楹盯著腳下的烏魚，神情變得震驚起來，她驚慌的退了步，就在這一步之間，她看見烏魚渾身潰爛，魚肉紛紛落地化成水，只剩下一個略顯猙獰的骨架子，上頭還附著那隻慘白的魚眼，只是這時它已經不能透出臨死前的絕望。

    這條魚……

    有風過，青草趁勢搖曳起身姿，將魚眼從魚骨上拂落。

    風漸烈，青草淹沒了魚骨，轉瞬間風又停，青草重新挺拔身姿，唯獨不見了魚骨。

    蘇雪楹又退了兩步，望著遠處的成群的白羊，原本長著豐厚絨毛的白羊應該是好看的，可現在在她眼裏卻變得白森森的可怖，這些羊……

    不，不是這些羊，是這個地方！

    這裏不是在考校她，而是在窺探她！

    他們想要窺探她的內心！

    終究還是遇上了。

    蘇雪楹低頭，唇角露出絲苦笑，這原本就是不能避免的，既然蘇幕和蘇卿知道她記得前世，那麼確認她究竟在想什麼，對他們來說也就十分重要了吧，尤其是經過這次的事，無論他們有沒有把她當成是血親，他們首先都是一國之主，不可能拿一國的命運來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