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夢和媽媽一起回家了，這時候的外公外婆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女兒和外孫女一起回家，以為兩個人的關係有所好轉，開心的連忙說要燒幾個好菜。

    秋夢媽媽繃著臉不說話，秋夢也一言不發。家裏的氣氛沉凝到極致了。

    外公外婆忙著做飯，根本沒有察覺。秋夢媽媽雖然不怎麼回家，但心裏還是記掛著自己年邁的父母的。經常拜託一起在外面工作的親戚回家的時候給爸媽捎點補品。

    外公外婆看到一家人終於聚齊了，心裏高興，忍不住多燒了幾個菜，於是這頓飯做好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外公外婆把人都從屋子裏喊了出來，招呼著大家開始吃飯。秋夢還和平常一樣，從廚房裏拿出了碗和筷子給大家都盛上了飯。只是今天格外沉默而已。

    外公雖然也高興，但是人內斂也表現得不明顯。只是平常只是小酌一杯的，今天倒上了第二杯。

    家裏都是女人，他也不推讓，自己一個人喝的都上臉了，外婆知道他心裏高興想要訓斥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外婆給旁邊的兩個人夾著菜，一直催促她們倆多吃一點。笑著看她們吃，自己反而沒吃多少。

    當外公嘖嘖嘴，想要倒第三杯的時候，秋夢媽媽突然開口了：“爸，媽，我想讓秋夢去我那邊上學......”

    還沒說完，外公倒酒的杯子被他碰倒了，酒水撒了一桌子，他一貫用的小酒杯摔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迸濺出無數的碎片。

    沒有人管這些，也沒有人說話。秋夢坐在那裏誰也沒看。

    外婆嘴皮動了動，好像在集聚力量說些什麼，最後從嘴裏溜出來的只有一句話：“怎麼這麼着急啊？”

    還沒等秋夢媽媽解釋，外公把酒瓶子往桌子上哐一放，搶先說道：“你們說了都不算，看夢夢怎麼想，她說想去就去，她說不想去，誰也別想強迫她。”

    於是又是一陣沉默，突然響起了外婆的啜泣聲，外婆顯然不想讓秋夢為難，但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秋夢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了，她的眼前一片昏花，耳朵裡是一片嗡嗡聲。

    她好像聽到了樓下那隻野貓悽慘的叫聲，秋夢在家的時候每天都會給它喂點什麼，去學校了也會拜託外公外婆餵它。

    要是她走了，那隻貓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是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秋夢開口了，“對不起，外公外婆，我跟媽媽去。”

    外婆明明傷心，卻還是笑了起來：“去了好去了好，那裏師資力量好，早就應該去了。”一邊招呼著大家趕緊夾菜，“快吃啊，再不吃飯都要涼了。”

    外婆知道秋夢一直跟媽媽不親，這是個很好的契機。但是老人家都已經這個年歲了，怎麼會捨得養了這麼多年的小棉襖。心裏難過得緊。

    於是接下來的這頓飯就在一片沉默中結束。秋夢低著頭，眼淚一滴滴的往碗裡掉，她覺得這是自己吃過最苦的米飯了，沒有之一。

    這是秋夢在家呆的最後一個晚上了，秋夢黏著外婆，於是，外婆把外公趕出去睡了。秋夢洗完頭髮出來，外婆在陽臺上的躺椅上坐著，不知道是在看外面的星星還是在想些什麼。

    秋夢把梳子遞給外婆，主動蹲了下來。

    外婆輕柔的給她梳著頭髮，“夢夢，不管你怎麼樣，都是外婆的乖孫女，外婆唯一的願望是希望你開心，不管遇到什麼，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嗎？”

    秋夢幾欲落淚，這幾天她已經快要把一輩子的眼淚哭幹了，秋夢不願意讓外婆傷心，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秋夢媽媽就把秋夢喊起來要走。外婆沒有準備，只給她們倆煮了幾個雞蛋。

    她們離開的時候，天還沒亮，秋夢走到巷口，回頭看了一眼，外公外婆還在門口，痴痴地揮著手。

    秋夢踟躕了一下，又跑了回去，用力的擁抱了外公外婆，“阿公阿嫲，你們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外婆攬著她，“你也要照顧好身體，常回來看看我們。”

    晨光微熹，背影孤獨。

    佛曰世間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秋夢埋頭狂奔，果然別離很苦，苦到黃連也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