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離開
“小姐,大人讓我把孩子交給你,還讓我對你說元思柔和她的女兒已經死在了破廟的大火中,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哪怕是爲了孩子也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男人冷漠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使這本就寒冷的夜晚讓人感到更加冰冷。
元思柔雙手接過了孩子,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熊熊燃燒的烈火。“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他,我會好好活著。”聽到了元思柔的回答男人一個閃身消失在了黑暗中,身旁看管元思柔的暗衛們也隨著男人一起離開了。一時間黑暗的森林,只剩下了元思柔和孩子。
“孩子,娘不知道我們應不應該活下去,揹負了這麼多條無辜的生命,我們究竟還有沒有資格活下去?”元思柔看著懷中的孩子,絕望的說著。
有人說過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存在,他們猶如一張白紙,嶄新而且不帶任何痕跡的來到這個世界。他們什麼都不懂,不懂愛不懂恨,不懂悲傷不懂快樂。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純潔。元思柔懷裏的孩子,在微笑著。從那個男人將她遞迴元思柔懷裏那一刻開始,她便一直笑著,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正在經歷多大的悲傷,她只知道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懷抱,所以她笑了。
元思柔看著懷中微笑的嬰兒,身上的力氣好像都被抽乾了一樣,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她緊緊抱著孩子,低聲抽泣著。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大哥,大姐,蓮花,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是請你們再給我些時間,等我將孩子撫養成人,一定會到地下向你們贖罪。
元思柔就這樣不知道在地下坐了多久,天空漸漸泛起了亮光,一點一點的照亮了這個被黑暗包裹的山林。當陽光照射到她身前時,元思柔抬起了頭,她呆呆的看著身前的亮光,伸出手想抓卻怎麼也抓不到。這一刻她和個孩子一樣,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身前的美好,但總是讓它從指尖流走。
站在暗處萬崇名看著這個樣子的元思柔,心痛不已。他是多想衝出去緊緊的抱住她,安慰她。可是他不能這麼做,他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他必須馬上去和另外三個人匯合一起回去向皇上報告。他不知道在經歷了這麼多慘劇以後元思柔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他在賭,賭一個母親到底有多堅強。萬崇名最後看了一眼元思柔便起身離開了,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刻他還在想,等忙完這些事後他一定會去找元思柔,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別便是永別,等他再次見到元思柔的時候,竟然只是瓶子裡的冰冷的骨灰。
萬崇名走後,元思柔依然無助的坐在那裏,直到孩子發出飢餓的哭聲把她喚回了現實,聽著孩子充滿活力的哭聲,元思柔死去的心在這一刻又活了過來。她坐在原地靜靜的開始給孩子餵奶,同時也在思考著她們的未來。
元思柔已經死了,她們也就不能繼續留在這裏,這裏認識自己的人太多,如果一不小心傳到了皇上耳朵裡,那後果是她們母女無法承受的。可是不留在這裏又能去哪兒?早年自己受不了父親的冷漠,母親的無情一氣之下離開了那個家,獨自出在外闖蕩結果不小心被山賊擄了去,要不是遇見了熊琪方自己現在會怎麼樣都不知道。算起來,從那時開始自己便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家,已經有十多年了。現在就算自己回去,衝着他們那重男輕女的做法,他們也不見得會接受自己和女兒。可是除了那裏,元思柔已經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收容他們母女的地方,所以哪怕拼著最後一點希望,她也要領女兒回去一試。
決定好以後,元思柔收拾好心情,準備重新上路。但是在走之前她要重新回趟破廟,昨晚她只是出來撿些柴火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都在破廟裏,如果一點錢都沒有,她們怕是如何也走不到江南的。而且她也想去看看大姐和蓮花,如果那些人沒有移走她們的屍體,那自己至少可以安葬了她們,讓大姐和蓮花死後有個歸宿。
想好以後元思柔便抱著孩子小心的向破廟走去,一路上元思柔極盡小心,生怕被可能留在這裏的官兵發現,不過好在等她到破廟的時候發現除了一片廢墟外沒有一個人。看來他們確實以為自己死了,在大火燒盡後就都離開了。元思柔將孩子放在離廢墟不遠的陰涼處,獨自來到廢墟前。
在破廟的廢墟前整齊的擺放著四具屍體,兩個大人一個女孩兒,一個嬰兒。四具屍體都已經燒得面目全非,即便可以透過大小分辨出蓮花卻已經沒有辦法從兩個大人中找出農夫的妻子了。元思柔心中瀰漫着愧疚,她衝着屍體深深的鞠了一躬,從旁邊的廢墟中找出了一根還算完好的木棍,便在旁邊挖了起來。
雖然有木棍,但這終究不是用來挖土的工具,元思柔不停的挖了兩個時辰才勉強挖出了一個能盛下四人的大洞,她將四人一個個的拖進了洞裡,又用手一下一下的將土填了回去,最後在廢墟中找出了一個勉強完好的木板插在了墳前,卻不敢在木板上寫下一個字。
等做完這一切後元思柔的手累的連抬都抬不起來了,她坐在旁邊看著自己堆出來的簡易墳墓說“大姐蓮花對不起,不光連累你們慘死現在,我現在連給你們立個碑都做不到。四大家族的那些人疑心重如果他們回來看到我為你們立的碑一定會起疑心的,對不起。還有替我們母女二人承受這無妄之災的二人,謝謝你們。我不求你們四人的原諒,但是所有的一切罪孽都是因我而生的,和我女兒沒有關係,如果你們有怨氣有不甘大請你們衝我一個人來,千萬不要為難我女兒。我發誓以後我每天吃齋唸佛,每年為你們燒去金銀財寶,不求你們寬恕,只為減輕一些我的罪孽,待我女兒成人之後,我一定到下面任你們處罰。”元思柔說完這些衝着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做好這一切後元思柔又回到了廢墟中,開始仔細尋找起掩埋在下方的財物。可是那場火燒得那麼大,連著破廟都已經快燒成灰燼,她的那些錢財又怎麼可能還在呢?雖然是這樣,但元思柔仍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在廢墟中仔細尋找著。她一下一下,搬動著燒焦的木頭,哪怕雙手已經被磨出了鮮血,她也沒有放棄。但是天不遂人願,一個時辰過去了,元思柔什麼也沒找到,看了看滿手的鮮血元思柔疲憊的準備回到樹蔭下休息。
她剛轉頭突然看見孩子身旁多出了兩個青色的布袋,她連忙走了回去拿起布袋仔細的檢視。布袋上用金線清晰的繡著一個萬字,其中一個裡面裝著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幾錠碎銀子,一些銅錢和一張紙條,另外一個裡面幾乎裝了滿滿一袋子的銅錢。紙條上寫著出門在外不要展露錢財,銀票留著傍身除非緊急情況,不然絕對不要用出來,銀子也儘量不要外漏,在外多用銅錢。切記你們母女二人獨自在外身單力薄,吃穿用度儘量差些,以免招惹歹人惦記殺人多奪財。祝你們一路平安,萬崇名。
拿著手裏沉甸甸的布袋,看著萬崇名寫的紙條,元思柔內心十分痛苦。萬崇名殺了自己的丈夫,兒子,農夫一家,卻也救了自己和女兒,現在就連自己手上唯一的錢財都是他給的。她多想像話本里那些敢愛敢恨的女子那樣,丟掉手裏的錢袋大聲的對他說,自己不需要他的施捨。可是元思柔不能這樣做,她現在手裏拿著的是自己和女兒的救命錢,如果沒有這些錢,她和女兒別說走去江南就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在現實面前仇恨尊嚴許多東西,都是身不由己的。
元思柔將銀票和銀子貼身放好,又撕下自己的衣服,做了一個簡易口袋,在裡面放了少許銅錢,最後把剩下的銅錢用兩個布袋平均分好緊緊的固定在腰上的裡側。抱起孩子衝着墳墓深深鞠了一躬,便出發離開了這裏。
雖然元思柔現在已經有錢了,在皇上眼裏也死了,但是她依然不敢走大道或者是出去住客棧。因為經過刑場事件,這裏認識她的人太多了,而且四大家族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徹底離開,如果她現在出去一切都功虧一簣了,大姐和蓮花也就白死了,所以她現在只能繼續走山路。一路上雖說只能吃些野菜野果,但好在現在孩子還小,只用吃奶水便行,她也早就不在乎吃什麼能果腹就可以。他們母子兩個晚上睡山洞,白天行山路,就這樣一路上風餐露宿,磕磕絆絆,倒也是過得下去。
這樣子走了一個月,總算是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