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沉默的、是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讓秦怡隱隱閃過的擔憂放下。

    自己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來，就連高僧也會感到意外吧。

    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之後、秦怡將自己這樣做的理由說了出來。

    “我的心已經隨著孩子的一同離去而破碎了，這世上再沒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了。”

    “人們總說頭上是三千煩惱絲，可除了頭髮、就真的除掉煩惱了麼？”

    大師不愧是大師、已經看出來心中的還有其他的憂愁了麼？

    只可惜啊，這件事情不是秦怡想做、而是不得不做。 

    “大師的心意，秦怡領了；然而這件事情，我已經做好了自己的選擇。”

    “是麼……”

    大師的語調之中透露出幾分看透一切的蒼涼，這讓秦怡的心裏好受了些；最後的最後，也總是有一位長者看到了自己內心的悲哀。即便在此之前兩人從無交集、以後也一定不會再見面。

    心中好受一點之後、秦怡的行動都堅定了幾分。

    “好了，大師請動手吧。”

    大師沒有說話、只有一個虛晃的腳步聲緩緩靠了過來。

    這件事情雖然是秦怡主動開口要求的，可當腳步聲越靠越近的時候、秦怡還是閉上了眼睛。

    “既然不想、為什麼還要堅持？”

    明明人都已經走到了近前、然而大師的聲音卻跟剛纔並無變化；這個狀況讓秦怡有些意外，但秦怡並沒有就這件事情多想。

    她此刻的所有心神都被大師的話所動搖。

    那要是可以的話、秦怡多想將這件事情說給二皇子；又對這樣做多麼的抗拒。但秦怡不能這樣做、因為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從皇后娘娘哪裏離開、也已經有好幾天了。能夠忍到現在、恐怕已經是皇后娘娘的極限了；自己再不行動、恐怕皇后娘娘也該派人來詢問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那個時候，這件事情照做不說；甚至單單這個結果已經不能讓皇后娘娘感到滿意了。

    很清楚這件事情該如何抉擇的秦怡、自然不會去挑戰皇后娘娘的耐心；哪怕秦怡心裏面對這件事情有多麼的抗拒，該做什麼事情、秦怡還是心中清楚的。

    這樣的情況下、面對大師的勸誡；秦怡也只能帶著幾分苦笑的搖搖頭。

    “多謝大師的開導、但這件事情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阿彌陀佛。”

    伴隨著這一聲佛號、秦怡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人輕輕接了起來；明明頭髮是沒有什麼感覺得，秦怡卻總覺得、那隻舉著自己頭髮的手是那樣輕柔。

    也許是錯覺吧。

    不願意讓自己多想的秦怡、放空了自己，等待著第一縷的青絲落下；但等了許久秦怡都沒有等到。

    要比耐心的話、秦怡自然不會輸給任何人；然而這件事情是要揹着二皇子來做的，時間拖得越久、二皇子可能看穿自己的機率也就越大。這樣的情況下，秦怡真的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

    “大師。”

    說著這話的秦怡便是回過頭去要跟這位大師好好地商量一番，沒想到剛一扭頭、一張熟悉的臉就已經出現在了秦怡的面前。饒是秦怡這樣堅定的人，也不免在這個時候嚇了一跳；下意識拉開距離、卻感覺頭皮有些生疼。

    也是因為這份疼痛、秦怡也從剛纔的驚訝之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二皇子，秦怡心中滿是不安。

    二皇子什麼時候來這裏的。

    心中閃過這樣的疑問、秦怡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依舊用著那副淡淡的從容微笑、秦怡緩緩開口。

    “殿下、你什麼時候來的？”

    “從一開始。”

    二皇子滿臉寫著憤怒、即便這樣，二皇子還是回答了秦怡的問題。看到這一幕的秦怡、不免添了幾分心虛；但一想到皇后娘娘的命令，秦怡又讓自己堅定了下來。

    “殿下這一次來、是要阻止我麼？”

    “沒錯。”

    二皇子對此倒很是堅定。

    二皇子會持什麼樣的態度、秦怡之前倒是早有預料；唯一讓秦怡有些不太習慣的，是二皇子未免貼得太近了吧。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身體上也是這樣執行的；但秦怡剛一向後試圖拉開距離，就覺得頭髮有些生疼。

    下意識的看過去、秦怡才發現，自己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二皇子的頭髮交織在了一起。

    這個、不就意味著……

    秦怡心中閃過了一絲的不自然，像是欣喜、又像是擔憂；那這麼複雜的情緒，讓秦怡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二皇子。

    二皇子可不知道秦怡心中在想些什麼、見秦怡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不免有些擔心這件事情自己是否做錯了，帶著幾分不安、二皇子小心問道。

    “聽說民間的夫妻、結婚當天，總是要將頭髮綁在一起的。”

    是啊，要不怎麼會說是結髮夫妻呢。

    正因為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秦怡纔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神動搖；但二皇子對自己越是這樣好，秦怡就越不能將二皇子拖入到這一趟渾水之中來。

    秦怡本想將這件事情歸於無聊的遊戲，但當秦怡對上二皇子期冀的目光、這樣的話，秦怡就有些說不出口了。不能在這件事情上面認同二皇子的秦怡、只能將這件事情一筆帶過。

    “我倒是有些好奇，殿下什麼時候做出這些事情的。”

    秦怡對這件事情的冷漠、讓二皇子有些失望；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二皇子也都習慣了秦怡這樣的言語，並沒有因此而惱羞成怒。將之前的那些煩躁情緒通通拋掉之後，二皇子重新調整了心情。

    “在你閉著眼睛的時候。”

    秦怡想問的是二皇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知道民間夫妻是怎麼一個狀況的；沒想到，二皇子竟然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這一打岔、也讓秦怡想起了自己這一次的目的。

    原先秦怡是打算揹着二皇子、將這件事情生米煮成熟飯的；就算二皇子之後反對、木已成舟，也沒有辦法在說些什麼。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行動、就已經被二皇子看穿了。想必這件事情之後、二皇子一定會對自己嚴加戒備的；自己雖然有信心在二皇子的戒備之中在找到機會，但一定會用掉大量的時間。

    秦怡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自己能等、皇后娘娘能等麼？

    很清楚這一點的秦怡、自然不能讓這件事情就此作罷；哪怕明知道二皇子這件事情絕不認同，秦怡也要做一番自己的嘗試。

    “殿下。”

    “恩？”

    “真的很感謝你之前對我的諸多包容呢。”

    秦怡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然而二皇子跟秦怡相處這麼久了；單單是這麼一句還有告別意味的話，就已經讓二皇子猜到了秦怡心裏面的打算。這讓二皇子嚇了一跳，因為他從麼有想過，面對自己在場、並且一定會反對這件事情的狀況下，秦怡還是要這樣做。

    看著二皇子臉上的神色變化、他心中在想些什麼，秦怡就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既然二皇子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想要開口、也就沒有之前那麼難了。

    “殿下。”

    “大師……”

    就在秦怡剛開口、準備將這件事情一口氣說出來的時候；二皇子猛地喊出了聲。

    大師似乎早料到二皇子會喊自己一樣，面對這樣突兀的呼喚、大師鎮定自若的上前一步。

    “殿下。”

    “大師旅途勞頓、先下去休息吧；之後要是還有什麼用的到大師的地方，再請大師過來。”

    “阿彌陀佛。”

    宣了一聲佛號、大師推開門走了出去。

    等著房間裡面只剩下秦怡和二皇子，秦怡將之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還請殿下成全我。”

    “成全你什麼？”

    二皇子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強忍著極大的怒火。

    秦怡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會引得二皇子勃然大怒；但秦怡沒有的選擇，只能這樣做。

    “還請殿下成全我，允許我剃度出家。”

    嘩啦！

    一如秦怡所預料的那樣，聽到這句話的二皇子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一甩手、將秦怡梳妝檯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笨重的銅鏡跌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而這一舉動，同樣牽扯到了彼此之間作為橋樑的頭髮。

    兩人都沒有因為疼痛而出聲。

    但不知道是因為疼痛將二皇子從暴怒之中拉了回來、還是秦怡臉上難忍的疼痛神色，讓二皇子看得心疼；總之，那發泄過後的二皇子再一次的沉悶了下來。

    秦怡也不催促。

    兩人就這樣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最終打破沉默的、依舊是二皇子；只見他用深沉的語調開口問道。

    “你真的什麼都放下了麼？”

    “是。”

    “包括吳友勇的仇？”

    秦怡不希望二皇子在這個時候提到吳友勇、卻也明白這個時候二皇子一定會提到吳友勇；可明明知道這些，秦怡卻不知道該對這件事情做什麼樣的迴應。所以，秦怡只能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