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方二的失誤，獨孤鍾只得留在渡口等待，他在木棧上盤膝而坐，閉目入定。

    顧南風本想再和他討教一番劍聖一門的秘技“元之劍”，或是打聽一下上一代劍聖究竟得了什麼病，但見他這副模樣便只好放棄，也尋了處牆角倚靠著休息，等待方二與孟蝶回來。

    好在這時間並沒有很久，不多時小舟便出現在了海面上。

    二人同時起身，只見孟蝶與方二的神情都不太好，顧南風扭頭去瞧，獨孤鍾倒是神色平靜，並無失望之意。

    孟蝶麵露憂色，上岸後先向顧南風點頭示意，之後對獨孤鍾道：“抱歉啊獨孤先生，我還從未見過如老先生這般病情，以我如今的能力恐怕難以治癒，但我已經先以千針手法延緩了病發的時間，容我回去請父親出手救治，應當還有希望。”

    獨孤鐘點點頭，淡淡道：“有勞姑娘，只是生死有命，無需介懷。”

    顧南風道：“你這話說的可不對，生死固然有命，但得了病該治還是要治的。”

    “是啊。”孟蝶點頭同意，又道，“只是獨孤先生，關於老先生的狀況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只是可能涉及你們的武學隱秘，不知你是否可以回答？”

    獨孤鍾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頭同意。

    顧南風拉過方二，道：“既然涉及隱私，我們便先躲開一會兒。”

    二人站到遠處，顧南風雙臂抱於胸前看著神情嚴肅的孟蝶正認真說著什麼，而獨孤鍾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扭頭朝方二道：“那位上一代劍聖真病得這麼嚴重？可我怎麼看獨孤鐘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呢。”

    方二道：“先生只是不喜歡錶露感情而已。”

    顧南風一撇嘴，道：“我看是不會吧。”

    “也許吧。”方二嘆了口氣，想了想後又道：“其實老先生和先生對這場病都毫不意外，就像早就知道它會來一般，著急的人好像只有我們。”

    顧南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許他剛剛那句無需介懷便是說給你聽的。”

    方二笑了笑，沒有回答。

    孟蝶的問題並不多，幾句話便結束了，她走到二人身邊，眉宇間佈滿了憂愁與愧疚，朝顧南風道：“顧大哥，抱歉我不能再跟著你了，我得趕快回去找我爹，雖然這病可能連他也沒有辦法，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顧南風微笑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孟蝶忙道：“不用不用，顧大哥你不是很著急麼，還是別再為我耽誤時間了吧，這一路已經夠麻煩你了。”

    “我的事急也沒用，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孟蝶終於露出些許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好吧。”

    顧南風朝獨孤鍾揮了揮手，高聲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獨孤鍾微微點頭，道：“好好調查。”

    “嘁！”顧南風擺擺手，又朝方二道，“方二兄弟，那就先告辭了，下次我再來可別非要我拿信物了。”

    方二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點了點頭，轉身朝獨孤鍾走去。

    顧南風領著孟蝶經由一線天原路返回，仍舊是揹着她過了那塊攔路山石，二人下山後尋回寄養的馬匹直奔秦晉之地。

    與來時不同，這一路上孟蝶沉默少言，飯也吃得少了許多，這倒是令顧南風有些擔心。

    終於在臨近太原即將分別時，馬背上身後少女主動問了顧南風一個問題。

    “顧大哥，你經沒經歷過至親之人離開的痛苦啊？”

    顧南風一愣，旋即搖了搖頭，道：“沒有。”

    “我也沒有，啊、也不能算沒有吧，只是那時候並不懂。”孟蝶道，“我想說的是我爹經歷過，就是我爺爺離開的時候。”

    顧南風點點頭，眼中有光芒閃動，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深吸了口氣，這才道：“是十二年前的滅魔大戰吧。”

    “咦？”身後的少女十分驚訝，“顧大哥怎麼知道？”

    “呵……”他輕出了口氣，打趣道：“你顧大哥又不如你這般年輕，十二年前我二十三歲，為何不能知道？”

    “啊……，也對。”少女道，“那年我才九歲，只記得我爹把自己關在房裏好久好久，現在細細想來，好像也是在那之後他纔開始十分嚴厲地管我，還不讓我單獨出門。”

    “你爹……是怕你再出什麼事吧？”

    “唉，我也是在島上見到那位老先生後才明白的。他……他明明那麼痛苦，心裏想的卻是要我尋得辦法救獨孤先生，我……我突然好想我爹，這些日子他不知該有多擔心……”

    顧南風感覺到少女的額頭貼在了自己背上，抱著自己的雙手力道也重了幾分，身體微微顫抖，似乎是在哭泣。

    他輕輕拉動韁繩放緩了速度，右手在腰間少女的手上輕輕拍了拍，道：“你放心吧，當日離開太原時我已經託人給你父親送去了口信，雖然可能沒什麼幫助，但至少可以讓他知道你平安無事。”

    “嗯……，謝謝你，顧大哥。”

    “是我該謝謝你，噢對，還有令尊大人。”顧南風笑道，“若沒有你爹的私房錢，我這一路恐怕要挖草皮來吃了。”

    “噗…”少女破涕為笑。

    顧南風接著道：“還有啊，下次再出門時可別像當初對我那般再去設計接近別人，萬一惹上了壞人怎麼辦？”

    孟蝶不服氣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

    顧南風道：“你那時候又不認識我。”

    孟蝶笑道：“和我一樣愛管閒事的人肯定不是壞人。”

    “沒跟你開玩笑。”他認真道，“這大好江湖是美麗的，也是醜陋的，人心更為難測。即便是我也無法保證不會有傷害你的一天。”

    “那顧大哥會傷害我麼？”

    “我怎麼知道？”

    “只要你不想就不會啊。”

    “人生要是什麼時候都能自己選擇當然是最好的，可最怕的就是沒的選擇。”

    “我不懂……反正我是不會傷害顧大哥的，永遠也不會。”

    顧南風嘆了口氣，心中喃喃道：傻姑娘，希望你永遠也不會有面臨這種選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