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難言難言
徐其文的臉色愈加難看,眉心甚至皺起了一個巨大疙瘩。他閉嘴鼓起腮幫,長長吐出一口氣,思慮許久之後,他與木蘭說道:“你先扶娘進屋休息。”
言畢,望向沈家樂,卻是拱手行禮,畢恭畢敬,“少俠,還請先與賤內一同回屋休息,徐某有要事處理,便暫且失陪了!”
沈家樂見他面色凝重,加之方纔木蘭所說,便猜測他遇到了什麼難解之事。他拱起手,與徐其文回禮說道,“徐大哥,沈某雖然年輕,卻也是見過大風浪的。徐大哥若是遇到難解之事,儘管與沈某告之便是,沈某興許能盡綿薄之力。”
他沒有告訴徐其文關於修道之事,雖說交心交友需坦誠相待,但山下人對於山上修士的觀感一直不太好,草菅人命,目中無人,諸如此類;同樣的,山上修士也從來都看不上朝生暮死的山下人。
他只是說“沈某能盡綿薄之力”,如此便已足夠真誠。
徐其文聽之,卻是不願。“徐某請少俠來到寒舍是為報恩,哪裏好意思再麻煩少俠?少俠還是跟著賤內一起先回屋休息吧。”
沈家樂無奈,只得暫別徐其文,然後跟著木蘭與年邁老母,進到泥屋之中。面對滿桌飯菜,他始終無法下筷,沉吟片刻,他與木蘭道:“嫂子,你們先吃吧,我去後院看看徐大哥,興許能幫點什麼。”
木蘭不敢有所阻攔,畢竟眼前的少年是丈夫請來的,她也不敢答應,怕丈夫責怪自己自作主張。在她猶豫的間隙,沈家樂已出門而去。
沈家樂小跑著繞過泥屋,來到後院,徐其文正蹲在地上,檢查一隻脖子被咬斷的死雞,只是他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依舊無法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沈家樂去到他邊上,蹲下身,二指捏住雞頭將其提起。雞脖子被咬斷之處,僅剩幾條肉絲相連。他的面色與徐其文一般,同樣陰沉,“下手可真狠。”
徐其文回過神,見沈家樂蹲在身畔,臉帶愧意道,“少俠,不是讓你先回屋休息吃飯嗎,你怎麼來了?”
沈家樂笑道:“我怎麼能讓徐大哥獨自一人面對難題?”
徐其文仍是執意要他回屋休息,“少俠,這麼點小事,我一個人就可以的...”
沈家樂麵露慍相將他打斷,“若是果真易如反掌,後院的雞就不會只剩下三隻了。”言畢,他抬頭望向雞籠。
雞籠的門是開啟的,那僅剩的三隻母雞正縮在雞籠一角,瑟瑟發抖,顯然是被嚇到了。
沈家樂顧自思慮片刻,面色逐漸緩和,而後轉頭望向徐其文說道:“徐大哥,你若真心把我當作朋友,就不要少俠少俠的叫,還是叫我家樂吧!”
...徐其文竟漲紅了臉,大是羞赧,過得半晌,才終於小聲叫了一聲“家樂”。
沈家樂轉笑,放下雞頭,向四周觀望一陣,見到仍有三隻死去的母雞胡亂散在後院各處。“徐大哥,與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徐其文點頭應了一聲“哎”,與他講說事情經過,“這事是三天之前開始的,當時是晚上,木蘭和娘都已經睡了,我在廚房整理,忽然聽到雞叫。我以為有人偷雞,握著菜刀衝了出去,等我趕到後院,藉着月光,只看到有四五隻雞死在地上,每一隻都是被什麼咬斷了脖子。然後這幾天又斷斷續續發生了三次。”
沈家樂問道:“每一次都是這般情況,雞被咬死,卻沒有被帶走?”
徐其文點頭道:“這纔是最氣人的。好像對方根本就不是爲了偷雞,只是覺得好玩。”
沈家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去到另一隻死雞旁察看情狀。這一隻雞的死相與方纔那隻一般無二,俱是被咬斷了脖子。
以如此情狀看來,應當不會是人為。
以人的力氣,折斷雞的脖子倒是輕而易舉,或是拿刀一刀剁下雞頭。
且不說被扔在地上的死雞,脖子雖被徹底咬斷,卻仍有一根兩根的肉絲勉強相連,光是殺雞而不帶走,沒有人會無聊到這般地步。
有錢人沉迷酒色,貧苦人疲於活命。
沈家樂問道:“徐大哥,按你說來,此事已發生了四次,你卻從沒見到對方影子?”
徐其文點頭道:“每次我聽到響動都是第一時間趕來,等我趕到之後,只看到遍地死雞。”
沈家樂轉頭又瞥了一眼雞籠,心下隱隱不安。
他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這個答案,不便說出口。
能咬斷雞的脖子,便要有一副利齒;來去無影,出手無聲,便要有靈活的身子。
最關鍵的不在此處,而在於雞籠。
雞籠的小門是插閂結構,若想開啟籠門,必須要在雞籠門外,拔出那枚一指粗細的插銷,而天下萬千生靈之中,僅有人,擁有靈活的手指,能夠快且準地捏住那枚一指粗細的插銷,將它在極短的時間內拔出。
所以罪魁禍首,是開化生智的妖、精、怪、獸、魅其中之一。
而精天性善良、魅不可多見,至於怪與獸,則身軀龐大,行動起來必然緩慢且驚天動地。
那麼兇手,只可能是修煉出人形的妖。
所以他要怎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