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生平第一次被人伺候入浴，十分不慣，只聽得一個侍女道：“小/姐，剛剛那人可是你哥哥，生得好俊。”他話音剛落，就有幾個侍女輕聲笑起來。

    “小/姐，你行個好，讓我們見幾麵罷。”另一個侍女說。

    “沒見過這樣痴的人！一天到晚想著哪天攀著貴人一下子騰達了。”

    “還不讓人做做夢。”

    老侍女說；“你們幾個新來的應是不知道御靖公子的為人。他心似清明瑤水，不沾俗塵。”

    朝歌聽得真真切切的。

    浴後穿衣，朝歌見到那件衣裳，足足屏息了幾秒。素色的廣袖深衣，裙襬曳地，衣邊淡藍勾出輪廓，群上繡著的萬鳥，雖用的是白線，卻清晰明瞭，恍若雲絲製成。

    朝歌小心翼翼的穿上了新衣，侍女們不住得讚歎。朝歌坐好，侍女們給她梳妝，半頭挽成髻插上髮簪，半頭披下發絲，耳朵左右各一串水晶吊子。

    妝成，侍女們將朝歌帶到銅鏡臺前，朝歌看那鏡子中的自己，渾然是另一個人的模樣，竟不似她了。

    鏡裡的朝歌清逸脫塵，明眸皓齒，粉面雪肌。

    朝歌立銅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竟痴痴地不覺道：“江山已為倦，最美鏡中人……”

    在旁的侍女聽了，個個笑起來。

    “小/姐快前去給你哥哥看一眼罷，也不枉他費的這番心思。”一位膽大的侍女一面說著一面輕輕推了她一把。

    朝歌這才清醒過來，低頭不語，紅了臉慢吞吞推開門走到前廳去。

    月明昭正在廳堂裡把玩扇子，聽到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知是朝歌出來了，他轉過身去，見到正在撥開珠簾的她。

    朝歌對上月明昭的眸，微微愣住，隨即挪開了視線走到他的面前。

    月明昭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她些許時間，卻不言一字。

    朝歌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滿意，忙低頭前後去看裙子，小聲自言自語道：“是不好看麼……”

    月明昭靜默地看了她許久，才吐出兩個字：“不錯。”

    朝歌笑起來：“雖然是在安慰我，但是我也聽著高興。”

    旁邊的老侍女說：“公子，小/姐自己很喜歡這衣裳，方纔還念着‘最美鏡中人’呢。”

    月明昭問：“她提到過？”

    “是。”

    月明昭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曾夢到過一個女子，穿著和朝歌一樣的衣裳，說著同樣的話。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夢。

    同她講麼？月明昭在心裏斟酌一番，還是選擇了不同她講。

    “穿好了隨我到一個地方去。”月明昭用一貫清淡的調子說著。

    朝歌點點頭，跟著月明昭又走了出去。他們又來到街上，現在不只是女子在看月明昭，男子和女子都在看朝歌，朝歌感到有些羞怯。

    他們走到了城門口，月明昭憑著令牌透過了兵卒，帶朝歌走到城牆上去。

    朝歌從那裏可以看見整座城。春天已臨，繁花似錦，遠遠望去整片土地浸沒在粉色的海洋中。

    朝歌看的痴了，嘆了一句：“我從未見過這般美景。”

    將近天要黑了，朝歌和月明昭就尋思著回去了。走在路上月明昭說：“以後你可以尋來此處觀景了。”

    朝歌有些動容，輕聲說道：“我身份低微，習慣了粗茶淡飯，雖無憂無慮，卻也想象過大人們的生活。如今仰明生大哥換得了這身衣裳，來到這非下人可來之地，看了這景，恍若遊離於夢中。而我現在尤恐美夢易醒，只剩下惶恐了。”

    月明昭心底突然有什麼東西被撥動了。

    朝歌望著他笑道：“此生該知足了。”可眼中卻落了一滴淚下來。

    她慌忙擦了擦眼睛，不想卻落得更多了，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喊著：“糟了糟了。”

    月明昭不知她為何慌張起來，只見朝歌絮絮叨叨唸道：“糟了，要下雨了。”

    月明昭向天空看去，天空一下子變得陰沉而帶上一點血色，就真的下起小雨來。

    朝歌加快了腳步，月明昭將自己的春衫脫下來披在朝歌頭上，朝歌愣了一下，問：“明生大哥不能將雨停下來麼？”

    月明昭說：“從道者是人不是神仙，只能求雨，如何停雨？”

    朝歌說：“那就是說仙人可以掌控世間萬物的咯？”

    “仙人是爲了維護世間平衡而存在的，弒妖魔護人界是他們的宿命。”月明昭說，“也有他們無能為力的時候。”

    “仙人們應該都很累吧。”朝歌低聲。

    月明昭突然警覺地將朝歌拉到懷中。他剛剛看到不遠處閃過什麼東西，他很確定那不是人的身影，也不是什麼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