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萬萬沒想到冥竟然會說出這種話，愣了一陣之後，再次確認道：“你……你剛纔說什麼？數千年的囚禁，就是讓你在數千年後封印解開之後跟我說這句話？”

    “我剛纔說過了，我累了……”冥淡淡地說道。話音落去，周圍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在意識深處的秦天當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當聽到冥說出“那件事”的時候，秦天的心裏不禁生起了些許的疑惑。

    “難道……他們之前還約定過什麼？”秦天想到這兒，這時候黑袍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

    “呵呵呵……也能夠理解。”說到這兒，黑袍頓了一下，繼續道：“這片大陸上都流傳著‘天選之子’的傳說，後來我才明白這所謂的天選之子到底是什麼名堂。不過是繼承了我們一小部分力量的小子而已。就因為得到了本不屬於世人的力量，便被天下人傳頌為天選之子，這其中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冥點了點頭，出聲道：“你說的沒錯，這片大陸上傳頌的‘天選之子’，在我們看來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根本就不會駕馭我們力量的小子。而且就像你說的，我也明白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想要透過‘天選之子’的故事來實現有心人自己的利益。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這又有什麼意義呢？既然沒有意義，我們又何必去理會呢？”

    “你說這些話，讓我意識到你已經忘卻了你為什麼而存在……”黑袍冷聲說道。

    “錯，我正是意識到了我為什麼而存在，所以我才決定不再繼續我們數千年前的那件事。”

    “為什麼？”

    冥沉吟了一會兒之後，淡淡的說道：“你可還記得，數千年前師傅為什麼將我們二人收留？”

    黑袍並沒有說話……

    “你又可還記得，我們被師傅叫進正堂的那天晚上？”

    “我當然還記得！”黑袍厲聲喝了一聲，之後便語氣平緩地說道：“若不是那天晚上那個老東西說的話，我們又怎麼會被封印數千年，又怎麼會經歷了數千年的虛空折磨之後，仍然堅持做這件事。”

    “那你告訴我，那天晚上元仲子跟我們交代的，都是什麼？”

    “淨化……”

    “為何淨化？”

    “世人痴傻，盡信無用之言；世人癲狂，盡做無用之事；世人呆滯，盡修無用之心；世人貪婪，盡收無用之利；世人乖戾，盡立無用之圖。因此，世人當需淨化。”

    “用何種手段將其淨化？”

    “感化、勸諷、懲戒……終結。”

    “數千年來我們一直在做這件事，效果何如？”

    此言一出，黑袍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之後，出聲道：“儘管並沒有扭轉局面，但是最起碼沒有使其惡化。”

    冥聞言，嘆息了一聲說道：“黑袍，你可曾想過元仲子為何要讓我們兩個人做這件事。”

    “只有我們兩個有對世間實施懲戒的能力和權力。”

    “你錯了，元仲子之所以將這件任務交給我們，就是因為他把我們僅僅看成是一個工具而已。”

    “只要能夠實現這個終極目標，做個工具又有何妨？”

    “看來你還沒有想明白問題的癥結所在……”

    “我只知道現在問題的癥結就在於，你要把數千年來我們堅持的事，一概否定！”

    “你錯了，是我認識到了我們所做的事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決定退出這項任務。”

    “沒有任何意義？”黑袍一臉驚訝的神色，出聲道：“好，那你就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沒有意義。我洗耳恭聽……”

    冥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繼續道：“你可曾想過，在我們出現之前，那時的世人是怎樣生活的？”

    “水深火熱。”

    “那我們出現之後呢？或者說是師傅交代給我們那件事之後，世人又是怎樣的生活狀態？可曾有過變化？”

    黑袍沉默了一陣，悶聲道：“沒有……”

    “你說你之前實施過懲戒之力，但是在我們出現之前，有誰曾經有能力且有權力對天下有懲戒的權力？為什麼我們出現之後，就要我們承擔起這個任務？”

    “那是因為，之前元仲子並沒有合適的人選，等我們二人出現之後，他才鄭重地將這懲戒天下的任務交給我們。”

    “我們跟天下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只要利器深入我們身體的要害部位，我們同樣會命喪黃泉。同樣是普通人，為什麼我們就能夠對天下生靈擁有制裁的權力，而天下眾人就沒有懲戒天下的權力？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很簡單，而且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人，世人也是人。即便是要完成元仲子交代我們的要淨化世間，我們也不能根據我們自己的判斷來對世人實施審判，對天下實施制裁。否則，我們與那些我們痛恨的暴君有什麼不同？”

    黑袍聽到這句話之後，沉默了。不得不說，冥的話正中黑袍內心的最深處。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黑袍開口道：“我不知道什麼所謂的是否有權力還是沒有權力，我更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成為那個十惡不赦的暴君。我現在能夠確定，我正在做的事情是元仲子交代給我的，而且也是我始終矢志不渝做的就行了。”

    說完，黑袍便慢慢地轉過身去，再次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不會強求你什麼。只不過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若是你對我所做的事有所阻攔，我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告辭！”話音落去，不等冥再說些什麼，黑袍便消失在了原地。

    冥靜靜地注視著黑袍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說話。此時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疲憊的夕陽也早就已經落下了水面。海水拍打著岸邊的岩石，發出著一陣又一陣波浪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天地之間，冥的內心，感覺到出奇的寧靜。但是在寧靜的深處，卻又有一種深深地不安。

    過了一會兒之後，冥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出聲道：“出來吧……”

    意識中的秦天聞聲，一陣疑惑，不禁對冥出聲道：“還有人在旁邊嗎？會是誰？”

    “是誰不重要，他想要作什麼，纔是關鍵。”冥在意識裡如是說道。這個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慢慢地從岩石的背面走了出來。

    “看這輪廓……好像是……清風？”秦天說道。

    “除了他，還會是誰……”冥在意識裡說完之後，便出聲說道：“從黑袍出現的時候，你就已經在那兒了吧。”

    “嘿嘿嘿……”清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聲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冥師兄。是的，我在這兒等了有一會兒了，只不過正巧的是，正好你們在說話，所以就沒好意思打擾你們，嘿嘿嘿……”

    “我的天哪，他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在黑袍的面前偷聽你們兩人的話。他就不怕被黑袍發現，順手將他拍死？”秦天在意識裡不無驚訝地說道。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了……”冥出聲道：“你還真是大膽，竟然敢偷聽我跟黑袍的談話。既然如此，看來是留你不得了。”說完，冥身體周圍的黑煞之氣便迅速集結。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凌厲了許多……

    “喂喂喂！你不會真的要對他動手吧！”秦天趕緊出聲制止。

    “笑話，我要是想殺他，還用等到現在？”

    清風見狀，立即跪地出聲道：“冥師兄，你明明有匡扶天下，拯救時艱的能力和願望，為什麼就不能與我們一起對抗黑袍？天下存活的希望，可都在你一人身上了！”說完，清風便匍匐在地。

    冥頓了一會兒之後，出聲道：“你既然剛纔聽到了我們兩人的談話，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經說過了。”

    “冥師兄說的沒錯，不論是誰，都是天下之人，誰也沒有權力能夠對天下擅自指點。可現在，黑袍並沒有領會到冥師兄所說的話。因此，天下仍然面臨著被黑袍顛覆的危險。只有冥師兄，只有你能夠阻止黑袍。”清風如是說道。

    聽聞此言，冥的表情開始變得陰鬱起來，語氣生冷地問道：“我為什麼要阻止黑袍？既然你剛纔聽到了我們兩人的談話，那也就是說你已經明白了黑袍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經過了誰的允許……”

    此言一出，清風表情一愣。這時候清風才意識到，自己雖然聽到了冥和黑袍的談話，但是自己並沒有聽明白他們談話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就比如說，按照他們所言，是師傅元仲子交代給他們兩個人的任務，但是為什麼師傅會在數千年之前做這樣的安排，具體的內容又是什麼？這一些，清風一概不知。

    “怎麼，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冥出聲追問道。

    過了一會兒之後，清風語氣低緩地出聲道：“清風不知，還請冥師兄，指點……”

    冥在心裏嘆息了一聲之後，喃喃地說道：“我今天已經說的夠多的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