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袍
是日夜裏,大將軍府。
斗大的燭火將整個大堂照得格外明亮,而此時的王元朗卻是孤身一人靜靜地坐在高座之上,表情凝重,兩道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那塊石板,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之後,僕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堂門口,出聲說道:“老爺,吳將軍到了。”
王元朗聞言,眼神一動,正了正身子之後,出聲說道:“請進來。”
不一會兒,乾淨利落的腳步聲便從大堂外傳到了王元朗的耳朵裡,鎖子甲一起一伏的嘩嘩響動聲,王元朗聽了嘴角不覺揚起了一絲淺笑。
“後生可畏啊……”
緊接著,一個表情嚴肅,目光堅毅,面容俊朗的年輕人便出現在了王元朗的面前。
“末將吳宇文,參見大將軍!”
“哈哈哈,吳將軍快快請起。”王元朗笑著說道。吳宇文落座之後,僕人便恰如其時地送上了熱茶。
之後,大堂便是一陣寂靜,王元朗一臉笑意地看著堂下的吳宇文,而吳宇文則是面無表情,雙目平時正前方。
吳宇文餘光輕輕瞥了一眼王元朗的方向,臉上些微露出了意思不自在的神情。但是身為軍人的他,仍然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
王元朗見了在心裏默默地點頭。又過了一會兒,等僕人上了第二泡茶之後,王元朗纔開口說話。
“吳將軍今年多大了?婚配否?”
吳宇文聞言,表情瞬間一愣,緊接著便恢復了常色,出聲說道:“回將軍,末將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婚配。”
這句話顯然不如之前的話有力量,任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身為大將軍的王元朗將他深夜喚來不說話,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竟然最先問的是這個。
王元朗聞言,笑著說道:“呵呵呵,尚未婚配,那可有中意人家?”
雖然話題侷促,但是吳宇文還是得認真回答,說道:“回將軍,尚未有意。”
聽聞此言,王元朗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家中可否張羅?”
“只是家母心下著急,不斷來信催促末將。然海內未平,末將豈敢為家。”吳宇文如是說道。
王元朗再一次點了點頭,沉吟一會兒之後,出聲說道:“將令堂接來京城,好好孝敬孝敬她老人家吧。”
吳宇文表情微微一愣,出聲回道:“諾。”
聲音散去,大堂裡再一次陷入沉寂……大堂外的夜空中,一輪圓月高掛其上,周圍厚厚的幾層烏雲像一群伺機而動的野狗一般,正慢慢地向着那輪皎潔的圓月靠去……
當吳宇文從大將軍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除了街道旁和房簷上的貓鼠時不時竄動發出的響聲,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正當吳宇文穿過東市區沒多久,就在即將進入東坊區的時候,兩個黑影便閃過了他的眼前。一陣寒氣逼來,吳宇文瞬間身體緊繃。表情凝重,眼神犀利,目光不斷地搜尋著周圍的一切,身體所有的感官全部開到最大……
這是,一朵寒光飛過,那股異常熟悉的熟鐵的味道瞬間傳來,吳宇文腳下一滑,身體瞬間前撲而去,翻了幾個跟頭之後便單膝跪地,穩穩地停了下來。身邊的那一顆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寒光的三角暗器,正在不斷地抖動著,散發出一陣又一陣“嗡嗡嗡”的聲音。
很明顯,這個三角形的暗器是在故意等他的下一步行動。吳宇文很清楚,襲擊自己的不可能是一個人。就算是一個人,就衝能夠遠端操縱兵器的能力,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甚至對方又能夠在自己不曾察覺的情況下將自己殺掉的能力,可是,對方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還未等吳宇文有下一步行動,自己身體的另外一側,也出現了一個不斷顫抖著的三角形兵刃,同樣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好像一隻準備進攻的野獸。
緊接著,自己的身前,身後,頭頂……各個方位全都出現了這種以低速旋轉著,發出“嗡嗡嗡”的聲音的三角形兵刃。吳宇文見狀,輕輕地撥出了一口氣,緊接著全身徹底放鬆了下來。
自己連對面有幾個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已經被逼入了死地。照現在的情形來看,自己即便是拼盡全力,也不可能逃脫的了。吳宇文,放棄了……
這個時候,自己的正前方的漆黑之中,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形。吳文玉清晰地看到,那個黑袍人就是這麼懸在半空中,跟周圍的三角形兵刃一樣。但是讓吳宇文詫異的是,這個黑袍人的出現,讓周圍整個氣氛開始變得異常恐怖。
一種從心底裏生髮出來的恐懼感,就像一個魔爪瞬間捏住了吳宇文的心臟,緊接著便扣住了他的大。吳宇文的精神和意識,完全被這個黑袍人給控制了……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剛剛還跟自己的臉面緊貼的黑袍人,便快速地向後退去。而自己面前的那眾多的三角形兵刃也一個緊跟著一個地消失在了夜空中,除了最後一個,也是最先攻擊自己的那個還在原地旋轉之外,其餘的很快便消失了……
吳宇文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身邊的那個三角形兵刃,剛剛經歷了絕對恐怖的他,在看到這個渾身散發著銀光的兵器,竟敢生出了一種滿心歡喜的感覺。這時候,一股奇怪的念想在他的腦海中生髮出來。
將它收服!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就連吳宇文自己都感覺到異常驚訝。可是,自己的右手就這麼不聽使喚地向着那隻正在低速旋轉的三角形兵刃伸了過去……
隨著手指越來越近,吳宇文甚至都能夠感受到那股寒氣順著自己手指上的血管傳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而與此同時,那個三角形的兵刃也加速了自身的旋轉速度。
接下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一股鮮血便飛了出來,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嗡嗡嗡”的聲音已經消失,三角形的兵刃靜靜地躺在了地上。滿頭大汗的吳宇文雙眼散發著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兵刃,用那隻完好無損的左手穩穩地抓住了它……
當那個結實健壯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頭拐角處的時候,灰暗的地面石板上只剩下了一灘銀灰色的血跡,和一隻還在冒著熱氣的右手……
直到第二天晌午,吳宇文都沒有出現在大將軍府。王元朗是在換上朝服,準備進宮面聖的時候才知道吳宇文沒有來將軍府的訊息。
等到黃昏時分王元朗從宮裏回來之後,僕人來報仍然沒有見到吳宇文的影子。王元朗聞言,笑了笑,吩咐了僕人收拾幾盒燕窩去看看,便沒有了後文。
沒過多久,僕人來報,吳宇文沒了一隻手,不僅如此,整個人也變得神神叨叨的,幾乎變成了一個瘋子。王元朗瞬間覺得奇怪,思慮了一會兒之後便打發走了僕人。
第三天早上,王元朗換上了一身便服,獨自向着吳宇文的住處走去。穿過了東市進入了東坊,再拐過一個街角之後,便看到了那個在屹立在貧民區的房子。雖說房子並不大,但是在周圍一片小破房子的映襯下,確實有種鶴立雞群的意味。
此時正值白天,但是幾條小巷子並沒有人出現。王元朗四下望了望之後,便抬腳向着正前方那座大門緊閉的房子走去。
輕輕一推,兩扇木門便發出了兩聲“吱呀”的呻吟聲,向兩側退去。院子裡的景象便出現在王元朗的面前,靠近西廂房的是一個石碾子,左廂房的窗外則是一排兵器架子。石碾的前方,是一個一人多高的柴堆,鏽跡但仍顯鋒利的斧子靜靜地站立在一個大樹墩上。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事物了。
從外面看裏屋,房門緊閉,根本就看不到裡面的景象。而王元朗又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裏屋有人。但是令他奇怪的是,如果此時吳宇文就在裡面,為什麼聽到院門被人開啟了仍然沒有任何要出來看看的意思呢?
多年的沙場經驗,讓王元朗不自覺地在心裏升起了一絲絲的不安,同時也讓他有了無限的警惕和戒備。
過了一會兒之後,王元朗麵露笑容,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宇文在嗎?這兩天一直沒去我府上當值,可是偷懶啊。”邊說著,便向房屋走去。
但是話音落去,直到王元朗走到屋前的時候,裏屋仍然沒有人迴應。王元朗面色凝重,右手輕輕地放在了門上,而左手早就已經運好了氣力,等待著開門那一刻意外的出現。
右手加力,房門隨著“吱呀”一聲響動,向着兩側敞開。王元朗抬腳便進入了屋內,而此時的情境,卻讓王元朗內心暗暗一驚。
只見吳宇文一身黑袍,身體像被勾住一樣懸在半空中,兩隻眼睛裏射出了兩道精芒,準確的落在了王元朗的面前。與此同時,“嗡嗡嗡”的聲音隔著空氣,也落在了王元朗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