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遠侯緊攥著聖旨，狀似癲狂，忽地大笑，面頰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他咬牙切齒，恨恨的看著他，神態陰暗:“秦淮朝，你怕嗎？”

    秦淮朝神情不變:“我怕什麼？”

    伯遠侯再次大笑，更是怪異:“皇上可容不下功高蓋主的人，你現在給他做牛做馬，早晚有一天，他會殺雞儆猴！到時候，你就和我一樣的下場！”說完，他又古怪一笑，整個人顯然是發瘋了。

    衙門裏的眾人看著昔日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伯遠侯變成如今這般，也是面面相覷，唏噓不已。

    秦淮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唇角譏諷:“侯爺多慮了，本官可不會得罪皇上。至於下場……你覺得本官會和侯爺一樣，強迫一個青樓女子就範嗎？”

    伯遠侯像是把他的話給聽進去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聽明白，嘴巴里依舊神志不清的唸叨著幾句“本侯無罪”之類的混賬話。

    秦淮朝看的乏味，隨手揮了下袖子，命令道:“帶他回伯遠侯府。”

    “是。”衙役們聽令，架著伯遠侯就出去了。

    不想那伯遠侯剛出衙門，就情緒失控，在大街上肆無忌憚的發起瘋來。一會仰天長嘯，一會又破口大罵，嘴裏不停唸叨些大逆不道的話。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有的還拿爛菜葉往伯遠侯的身上丟。

    衙役不耐的讓那些人讓開，一路把伯遠侯送到伯遠侯府。

    不久前還門庭若市的侯府，此時連家丁都沒有一個，像是被搬空一般。

    樹倒猢猻散，自古以來的道理。

    伯遠侯渾濁雙眼裏閃過憤恨，隨後又是一聲大笑，顛顛撞撞進了侯府，再看不見背影。

    此時，城中的茶樓裡。

    秦淮朝一邊往穆青傾的碗裡夾點心，一邊不著痕跡的開口問:“伯遠侯一事已了，明日我們便啟程回京吧。”

    提到回京，穆青傾不可避免想到了穆家，有些失神。現在她那個庶妹還在家中，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見到她。雖說母親常常教導她要與府上親人和睦相處，可……

    “怎麼了？”手指忽地被人輕捏了下，穆青傾猛地回過神來，就看見秦淮朝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大掌還曖昧的放在她手背上。

    穆青傾小臉一紅，下意識把手給收了回來，假裝若無其事:“沒什麼，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秦淮朝沒有被她的拒絕惹惱，甚至挑起眉，饒有興致的順著她繼續問:“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穆青傾心裏怦怦亂跳，惱羞成怒的瞪他一眼:“不能。”

    秦淮朝失笑，眸光漸漸暗了下來，半響纔開口:“不必瞞我，你的眼睛從來騙不了我。”他深深凝視著她，像是透過她的眼睛，已經猜到她內心在想些什麼。

    穆青傾慌忙低下頭，手指也無意識的在桌下糾纏起來。

    包廂裡氣氛沉悶，一絲冷風從窗外襲來，才吹散燥熱。

    穆青傾漸漸平復下來，餘光似乎看了他一眼，良久欲言又止道:“秦淮朝，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男人低沉磁性的尾音挑了一下。

    穆青傾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累了，不想再參與朝堂上的任何事了。”

    從伯遠侯案子開始，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越來越疲憊。從前，她追尋著他的腳步，不論是邊疆還是朝堂，她都義無反顧。可是這樣的日子又能堅持多久？伯遠侯咎由自取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她欣慰卻也心寒，若是哪天秦淮朝不小心觸犯天子威嚴，會不會也……

    穆青傾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青傾……”秦淮朝輕輕叫了她的名字。

    穆青傾沒有被他的話打斷，目光欲言又止，卻飽含深意:“若是你現在願意跟我遠離這一切，皇上再也不會對你有所忌憚。”而她自己，也能放心的和他……

    這是她放在心裏的心思，很少明說，此刻卻不言而喻。

    秦淮朝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目光繾綣且溫和。這是在外人面前，從未出現過的。

    “青傾，皇上不會放我走。”他甚至是有些篤定的說完這句話，沒有遲疑。

    伯遠侯這棵大樹剛倒，朝堂局勢正是動盪不安的時候。皇上要想吃掉那些勢力，只怕還需要他幫忙。

    穆青傾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輕嘆了一聲，抿唇不再說話。

    翌日，他們二人僱了一輛馬車，直奔京都。

    回到皇城已經是三天之後，秦淮朝很快收到宮裏傳來的皇令。

    他沒有耽擱，坐著馬車進了皇城。

    在太監總管的帶領下，他到了御書房。

    沒有敲門，兩個小太監主動把門開啟，俯身請他進去。

    秦淮朝跨過門檻，就看到皇帝坐在書桌前批改公文。他正值壯年，一身明黃色龍袍，表情嚴肅。

    “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秦淮朝叩拜行禮。

    “起來吧。”皇帝放下筆，淡淡掃視了他一下。

    “謝皇上。”秦淮朝起身。

    “伯遠侯的案子你居功至偉，想要什麼賞賜，朕都可以滿足你。”皇上平淡道，對於伯遠侯一案，他還是很滿意的。

    秦淮朝垂下眉眼，並不被他的話所動:“為皇上分憂是臣的責任，皇上不必賞賜。”

    皇帝別有深意的看他:“淮朝，朕從今沒有把你當成外人。不管你有什麼請求，朕都能幫你實現。”

    利誘他？

    秦淮朝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皇帝能給他的，不過是金銀珠寶，府邸美眷。而他真正想要的，卻從來不是那些。

    “皇上如此厚待，臣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說看。”皇帝漫不經心。

    秦淮朝忽地跪在地上，語氣鏗鏘有力道:“臣心悅穆家大小姐穆青傾許久，此生非她不娶。臣慚愧，特請皇上，為臣和穆家小姐賜婚。”

    賜婚？

    這倒是皇上沒有料到的，他略帶詫異的抬眼看過去，久久沒有迴應。

    他和穆青傾的事，他也略有耳聞。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只怕穆家根本高攀不起。

    皇帝有心試探，並未直接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