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兩聲

    三聲

    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烏鴉叫在陸鼎耳邊炸響，陸鼎警惕的同時抽空看了一眼亂光，生平第一次，亂光立在地上毫無預警。

    距離姜瑩涼上去換衣服已經有一陣時間了，可她還是沒有下來；酒店的鐘滴答滴答的正常響著，只是時針分針根本沒有動。

    “不知何方神聖駕到。”陸鼎慢慢挺直脊背，雙瞳之中的青光在不知不覺間混進了血氣。

    一道濃郁的屍氣乍然出現在酒店大廳內，陸鼎眼疾手快拔出亂光直指那屍氣，卻意外看見了熟人——西山墓的不死將軍溼煥。

    “嚇到你了吧。”溼煥仍舊一身大紅之袍，渾身上下被殺氣裹著，但雙眸清明，一點害人之意都沒有。

    “你若見我，何須這番大張旗鼓。”

    陸鼎放下劍，門外此起彼伏亂叫著的烏鴉此時齊齊靜了音，還有幾隻飛了進來，溼煥伸手接住，頗為憐愛的撫著鴉羽。

    “我也不想啊，但是不把你拽進我的十方世界，你那小女友可是會知道的。”

    “她又不會害我。”

    “未必。”溼煥一雙清亮的眸子陡然劃過殺意：“誰知道當年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陸鼎僵了一下，問：“你倒是不避諱提我前世的事。”

    “其實是避諱的，只是你已經到這了。”溼煥雙眸微眯，絲絲縷縷的危險孕出：“陸鼎，我想殺你很久了。”

    司機踩了個急剎車，車身猛然往前一頓，陸鼎陡然驚醒。他驚魂未定的睜開雙眼，眸子裡還滿是不可置信，連氣息都是粗的。

    “怎麼了？”一旁的姜瑩涼放下手機抬頭看他。

    陸鼎懵懵的眨了好幾下眼，才說：“做噩夢了。”

    “喏。”姜瑩涼拿出溼巾遞給他：“清醒清醒，過了高速就要進餘姚了。”

    “啊。”陸鼎聽話的接過溼巾，直到把溼巾拿出來才意識到不對勁：“纔要進餘姚？”

    他急切的問姜瑩涼，姜瑩涼點點頭，陸鼎拿著溼巾的手怔住。

    此時已是深夜，雖然路上有路燈，但昏黃的燈線照進陸鼎的眼裏時，仍然有濃重的不現實感，陸鼎擦乾淨臉，覺得清醒了些。

    是的，按時間算，他們應該還沒到餘姚。

    他也沒坐飛機，陸蹱安排的人開車送他們。

    亂光被陸鼎放在一旁，此時安安靜靜的，陸鼎摸著手杖的頭，凹。凸不平的觸感讓陸鼎多了一絲真實。

    只是溼煥那句【我想殺你很久了】一直炸雷一樣在陸鼎腦子裏不斷轟炸著，陸鼎還記得溼煥是他的證婚人，還借給他一片...

    “瑩涼，我們當年成親的時候，是在幾月？”陸鼎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姜瑩涼。

    “十月二十三。”姜瑩涼撩起一縷調皮垂下來的髮絲放到腦後，耳尖有些泛紅。

    陸鼎心中劃過一絲暖意，面上也多了幾分笑容，他靠過去，閉上眼。

    是了，十月二十三，秋天成的親，但是有一片桃林。

    不是溼煥種的，而是溼煥用幻術造出來的，【十方世界】，當年溼煥翻了好幾天佛經才得意洋洋總結出來的名字，幻術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戲。

    靠著姜瑩涼，陸鼎又有一些睏意，以前的事零零散散在他眼前飄著，他一時間有些抽不出來，他看見溼煥，更看見那片桃林裡，還有別人。

    好像是個女子，陸鼎聽見女子的笑聲，清脆的像是一首歌，纏纏。綿綿的如意在風裏隨著桃花飄著。陸鼎一時間有些恍惚，分不清他是這裏的誰，直到他抬頭，看見漫天飛舞的粉紅桃花之上，站著一隻黑夜般的鴉。

    陸鼎心神不安的睜開眼，有鴉叫聲傳來，姜瑩涼神色一斂：“溼煥來了。”

    窗外，不知哪來了一大群烏鴉和速度一百八十邁的車子並肩齊行，接連不斷的鴉叫聲叫成陸鼎的噩夢，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司機被迫再加速——沒辦法，烏鴉已經有點阻礙車子往前行。

    亂光不安的動著，陸鼎透過車窗向天上看去，層層疊疊的烏鴉之上，似乎站著一個人。那人身量不高，也就一米七出頭，腰間束著一柄長劍，披風在他身後隨風展開，如一面獵獵作響的戰旗，在屍山血海之中寧死不屈——那血浸的眸子裡漠視著普天之下無數蒼生，胸腔裡“怦怦”熱烈跳動的不是心，而是滔天的恨。

    天上烏雲瀰漫，月光被迫被蓋住了光澤，在最後一縷明燈一樣的月光消逝前，陸鼎終於看清那站在無數烏鴉之上，帶著翻涌了幾百年恨意注視他的人——溼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