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是你
接天的怨氣全部被這新出現的猩紅身影吸收,等到明月重現之時,眾人也看見了這身影到底是誰——陸鼎!
只是此陸鼎非彼陸鼎,現在的陸鼎身形筆直,唯獨頭顱低著,但周身煞氣已經瘋狂的擴散,令人膽戰心驚。
離他最近的陸蹱現在已經雙腿發抖,他看著他手締造出來的陸鼎,竟然連張開嘴的勇氣都沒有。
陸鼎抬頭,雙眼猩紅,毫無人氣。
正在疾行中的姜瑩涼身形一頓,而後她大喊一聲:“不好”,連釋淨也顧不得,自己衝着那邊飛了過去。
不僅是她,地府之中,無常側目、閻君抬頭,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一刻,西山墓的鬼將溼煥,飄蕩的鬼仙清安,連陸鼎他們店負責守門的樂淵都在這一刻睜開雙眼。
萬衆矚目之中,陸蹱緩緩對陸鼎下跪:“老祖宗。”
陸鼎似乎沒聽見,他的雙眼越過陸蹱,徑直看向遠方。
遠方有身影落地,時隔五百年,陸鼎再見姜瑩涼,猩紅的雙目之中,竟然還能有些些懷念與柔軟。
姜瑩涼硬著頭皮,對陸鼎低下頭。
而現在原本的陸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在茫茫無際的黑暗之中,他看見一張臉,一張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那個人更加溫潤,性子極盡內斂,雙眼似一池溫泉,只想讓人無盡的沉淪其中。
“你是誰?”陸鼎忍不住問他。
“我是你啊。”那人溫和的微笑:“只是我是五百年前的你。”
“五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陸鼎暴走掙扎,但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已經被無形的東西捆住,他只能輕微動動,只能用表情表達自己的吶喊,曾經的他伸出手,覆在他的髮絲上,恍惚中,陸鼎竟然感到有一絲溫暖傳來。
陸鼎逐漸平靜,只是眼眶愈加溫熱:“我們都需要為自己負責。”
“我知道。”那男人輕聲說:“我帶你去看。”
陸鼎心心念唸的記憶,終於在這一刻,波濤洶涌而來。
弘治四年,元月。
“王爺,我們陸家好歹為王府流過汗出過血,您不能不管我們啊!”
陸鼎現在應該只有三四歲,小手小腳的,連偷聽大人說話,也只能是趴在窗沿上,雙腳都是懸空的。
陸鼎撐了一會兒,雙臂撐不下去,從窗沿上掉了下去,正好摔到了屁股。
陸鼎也沒有哭,只是拍拍屁股起來,乾淨透徹的雙眼茫然的看向四周。
今天他父親突然帶他來王府,這地方對他而言不僅陌生,還充斥著危險,一股從內而外透著的陰險。
“你是誰呀?”正當陸鼎害怕時,一道軟糯糯如軟玉糰子的聲音傳來。
陸鼎應聲轉身看過去,是一位精緻的小女娃。
大概和他一邊高,身上穿的粉色襦裙,手裏拿著風車,天真而無邪的看著陸鼎。
“我叫陸鼎。”陸鼎奶聲奶氣的自我介紹:“你是誰呀?”
“朱亭。”
陸鼎的父親,陸有良,在王府裡足足待了一整個下午,陸鼎無事,便由著朱亭帶著他在王府裡面閒逛。
直到晚間,陸有良喚來陸鼎,對他說:“阿鼎,從今天開始,王爺便是你的義父了,從今天開始,直到你二十六歲都要住在王府裡,好好聽王爺的話,懂了沒?”
“為什麼呀?”小小的陸鼎不懂:“爹爹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不要你。”小陸鼎看不清臉的父親,絕情的對他說:“爹也是爲了陸家!”
自此以後直到十八歲,陸鼎都未再見過陸有良,他真的成了王爺的義子,只是他這個義子不大一樣。
陸鼎被寄養在王府養的風水術士塵坎子身邊,高官貴族身邊總是有道法高深的人,塵坎子是京中一等一的風水術士,每年都有很多人求到塵坎子門下,還有人主動讓自己家孩子拜塵坎子為義父,但塵坎子一一拒絕,他身邊只有陸鼎一個人。
然而陸鼎對塵坎子的記憶相當模糊,哪怕相依為命十四年,陸鼎到現在還是記不得塵坎子的臉,只記得塵坎子是特別嚴肅的一個人,每天和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經文唸了嗎?”
陸鼎乖巧的低頭:“回師父的話,經文唸了,也練劍了。”
“好,去休息吧。”
“師父也請早些休息。”
陸鼎退出房間,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唯獨這時候他纔會鬆口氣,而他每天也會更期待這之後的時間。
塵坎子被供養在王府之中,雖然王爺命令禁止小郡主來這邊,但是每天,陸鼎都會在牆根下,接朱亭翻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