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眉眼
閻君眼皮輕抬,漠然的從陸鼎面上掃過,陸鼎被掃的心一涼:閻君看他的眼光真不像是看個人。估摸看只雞都要比看他帶的情感多點,畢竟雞還挺好吃。
“行。”但閻君同意了:“你娘叫什麼?生辰八字。”
陸鼎被問的漲紅了臉,他握緊拳,羞臊“轟”一聲涌上大腦,險些把他炸了。他下意識轉頭去看陸涼,但陸涼已經被他超度了,哪能替他回答呢,身為人子卻連這些都不知道,陸鼎確實想一頭撞死自己。
“嘶....”閻君看出了點樂子:“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嗎?”
陸鼎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沒有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父親招黑的理由,真真是打落牙和著血往肚子裡吞了,閻君還要再出言嘲諷,冥主抬手警告了他一下,閻君才興致缺缺的作罷。
閻君一抬手,生死簿凌空浮到他面前,他也沒問陸鼎的生辰八字,今夜事情做的如此浩大,生死簿記載功德屬於他的那頁已經金光大放,閉著眼都能感受到。
“陸鼎,父陸有良,母楚浴蘭,其母亡於....”閻君唸到這的時候,突然語調不爽:“未亡!”
“怎麼可能!”陸鼎第一時間便是不信:“所有人都知道我娘已經死了!”
“你自己親眼見了?”閻君性子傲,他要是覺得自己被騙,語調也不會好到哪去,要不是看在今晚陸鼎做了大善事的份上,恐怕他已經按著陸鼎頭把他按到油鍋裡去,哪還能跟他好好說話。
冥主自是知道閻君的性子,開口緩和兩人:“人世間的事真真假假多分不清楚,你母親一事應該另有內情,不妨你先去查一查,既然生死簿上寫著未亡,你母子便有團聚之時。”
說罷,冥主抓著已經不耐煩的閻君退後一步:“我等便先走一步了。”他二位身後兀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中陰氣陣陣,卻是他們的來處。
陸鼎這一晚上受到的衝擊比以前一個月的還多,他跌跌撞撞收了驅邪鈴,自樹上跳下來往城中跑去,腦子裏只剩下一個信念:我娘沒死!
誰也不知道陸有良安的是什麼心,楚浴蘭的墓沒葬進他的家族墓,而是另起了墳頭葬在陸家祖墳的不遠處,與之遙遙相望。陸鼎跑過陸家祖墳的時候還沒發現,後來想起陸涼的話,又跑回來想在他們的墓上狠狠啐上一口,憋的面紅耳赤才堪堪忍住這衝動,最後只能不解氣的跺跺腳,低聲喝:“看看你們養的什麼子孫!”
陸鼎顯然沒把自己也歸進陸家的子孫裡,他抬腿又巴巴跑向自己母親的墳——既然生母已經另起丘塋,他也沒必要向陸家跪。
壘的是個石墓,但墓規模實在可憐,墓前碑上刻的字幾乎已經被歲月磨平,只能依稀看到“楚門浴蘭”這四個字,上面估摸著還有“陸氏”的字眼,但不知是不是被人刻意磨平,總之已經看不見。
陸鼎怔著,小心的把手伸過去觸這墓碑,墓碑冰冷,在盛夏酷暑未消的夜色中更加可貴,他情不自禁跪在墓前,張開雙手把墓碑抱在懷裏。
“母親...”陸鼎細碎的喚著,無數個在王府的日日夜夜,當一天的繁忙勞累過後,當他能有自己獨處的時間時,他會攬著被子,抬頭望窗外那一輪亙古不變的明月——是不是他母親也曾經這麼欣賞過月色?
陸鼎從來不缺吃穿,要說愛...父愛母愛當然是沒有,填補他的幾乎是朱震他們對他的兄弟情以及朱亭那大膽不加掩飾的喜歡,陸鼎曾一次次安慰自己,自己可以被這些補償,可是現在,陸鼎騙不下去自己了。
奢望成了光怪陸離的萬花筒,是陸鼎得來不易的珍寶,藏在懷裏不敢讓人發現,唯有夜深人靜時纔敢拿出來獨自品嚐,但這萬花筒上面是塗着毒的,每一次拿出來都會不經意間侵蝕點他的意志,直到不知不覺間令他崩潰。
隨著陸鼎深情意切的呼喚,楚浴蘭的墓中生出一股白色煙氣,陸鼎抬頭看去,這陰氣比冬日裏撥出的寒霜更冰冷,陸鼎指尖還未碰上,已經感受到一股冷澈的寒意鑽進骨縫中。陸鼎止不住的打顫,白氣慢散開來,在陸鼎的眼前為一個人鋪陳。
陸鼎不大喜歡照鏡子,就算照鏡子也不會細看自己的眉眼,只是以前經常在朱亭那聽到誇獎,說他眉眼中帶了一抹女子的柔氣,可正是這一絲心軟,給了他無數次擋在別人面前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