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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無常謝必安

    閻君其實是個很好的上級領導,白無常這麼想著,按理說監視陸鼎的這活應該交給黑無常,畢竟他最看不慣陸鼎那副以天下為己任的姿態。

    但閻君知道,最希望進靈越大墓的,是他白無常。

    靈越大墓有一條生死道,傳聞踏進生死道的人能有機會見到已經故去的最想念的人。

    白無常心裏有一人,日日夜夜念着想著,從不曾忘。

    為鬼的歲月是漫長的,他們是閻君的鬼差,他們的魂魄也在閻君手裏,只要閻君還活著一日,他們就不會有解脫可言,而閻君的壽命,與天地等長。

    白無常知道陸鼎與姜瑩涼選的是死道,但是他沒有控制住自己,踏進了生道。

    陸鼎死去之後,白無常曾經找到過當年那個鬼仙,問他在生道上看見了什麼,那鬼仙恍惚了半天,才說出三個字:“妻與子。”

    那鬼仙已經失去了為人時的記憶,卻刻骨銘記自己還有妻與子,他不記得樣貌,卻記得那種種溫柔。

    所以白無常也一直貪念著,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再見到那個人。

    此番進生道,白無常抬腳一邁,邁過幾百年的時光。

    昔年寧王朱宸濠叛亂,皇帝下令王陽明率九江水師抵抗,然九江水師常年被水匪困擾,戰鬥力薄弱,兵馬良莠不齊,餘姚縣令在王陽明未到任之前為裝樣子,臨時從民間抽調農民為水師。

    水匪得知訊息後,奇襲餘姚,這支臨時拼湊的農民水師隊伍被擁上了前線,白無常那時候還叫謝必安,他不是農民,卻是被宗族血親陷害不得不上了前線。農民哪裏會作戰,被九江水匪打的七零八落,謝必安所在的戰船被擊沉,他掉進江水中,他不會水,活生生被淹死在了那。

    死後魂魄離體,謝必安飄在青天白日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屍體慢慢腫大,變成一副他自己都不想看的慘樣。翌日王陽明抵達餘姚,親率水軍同九江水匪作戰,以奇智擒下九江水匪頭目之一,其他水匪做鳥獸散,丟盔棄甲的逃離餘姚,而此時餘姚的江面上,已經是江水血紅,屍體滿目。

    王陽明下令打撈屍體,並通知家屬來認領,與此同時,為撫將士的在天之靈外加拿取餘姚政權,王陽明於江水畔處斬餘姚縣令。

    謝必安看著解氣,卻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這幾日他不肯走,也不肯躲天上金烏的光澤,不屈的飄蕩在江水上空,觀看完了整場戰役,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屍體被水泡的腫大,而後引來水裏的魚,魚兒爭相撕咬,他的屍體早已面目全非。

    當地居民打撈上來的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哭天搶地的嘶喊聲日日夜夜在江邊迴盪,謝必安就是在慢慢的聽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屍體很快皆被認領走,剩下沒有家屬來帶走的,王陽明下令火化,謝必安也在旁不懼明火的看著,哪怕那時候他的魂魄已經飄搖欲墜。

    “等一下!”“不要燒!”“等一下!”

    終於要燒到他的時候,謝必安聽到有一道聲音歇斯底里的傳來,在場正在火化的將士們停住,他們看向聲音來處,那是個怎麼說的人呢,有些不男不女,分明穿著女子的衣裙、畫着女子的妝,但卻是個男子。

    那男子已經哭花了妝,白的綠的顏色混在臉上,有些可笑。

    謝必安見那個人提著裙子踉蹌的向他跑來,那人腿腳不好,跑了幾步摔倒在地,王陽明親自去扶,陪著他一起跌跌撞撞的到謝必安的屍體前。

    “哥!”謝必安聽見那人跪地大喊,那一聲【哥】,喚回了謝必安已經破散的記憶。

    謝必安想當一個書生,但是他的家境不允許,他家只是普通的農民,撐死比被人多種兩畝地,八歲那年,家裏來了個大肚子的女人,那女人見到謝必安便打,邊打還邊扯著十里八鄉都能聽見的嗓子喊:“憑什麼你能活!我兒子就得死!憑什麼你能活著!”

    八歲的謝必安不懂怎麼回事,只知道扯著嗓子喊“娘”,但他娘也委實是個冷心腸的,抱著肩膀站在房簷下只是看著,也不管,還是回來的鄰居看不下去,招呼了幾個人扯開這一大一小。

    有人指責謝必安他娘怎麼能不管自己兒子,而他娘只是冷淡的一揚下巴:“他爹惹出來的風流債,當兒子的替著捱揍是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其他人忙著對謝必安的娘說她不守婦道,但謝必安卻聽出來另外一個意思:他要有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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