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忽然覺得陌生了
費佐覺得自己流年不利,剛剛還說起的人,這會兒就站在樓梯口。
傅伯瀚看著憔悴了許多,特別是臉上,一向注重儀表的傅老師竟然沒刮鬍子。
費佐看見這樣的傅伯瀚,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有些想笑又覺得心疼,他瞅著傅伯瀚那張臉,越看越不是滋味,路過的時候特地裝作不小心,一腳踩在傅伯瀚那蹭光瓦亮的皮鞋上。
傅伯瀚看著鞋上的腳印:“……”
過了好久,傅伯瀚對於費佐的舉動評價道:“幼稚。”
費佐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傅伯瀚,在看見他眼裏冒出一點鮮活,嘴巴皮子難得的忍住了。
如果說費佐是不經意,那傅伯瀚看費佐就是極認真。
可費佐卻覺得傅伯瀚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別的什麼。
就在費佐思考的時候,他聽見傅伯瀚問:“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現在這樣不好嗎?
費佐有些聽不明白了,他看著傅伯瀚的臉忽然覺得陌生。
他問:“在你眼裏怎麼樣纔算長大了?”
“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傅伯瀚回答道,聲音裡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望。
費佐的脾氣騰的一下從心窩子裡冒出來,他拉住傅伯瀚的手質問,“是湯小姐那樣?”
費佐說完眼睛突地一滯,眼皮往下一耷拉,望著傅伯瀚髒了的鞋尖,放軟了語氣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伯瀚看著費佐的發旋,嘆了口氣:“我知道。”
這一聲嘆息撥動了費佐的心絃。
費佐放開了傅伯瀚的手,低著頭把心裏的那份期冀藏了起來,他問:“你來這做什麼?”
傅伯瀚又是一陣沉默。
空氣中,兩人的呼吸聲互相交錯著,誰也不肯讓著誰。
過了很久,費佐聽見傅伯瀚帶著無奈的笑聲。
他說:“你不聽話。”
費佐聽這話,心裏嘟囔著到底什麼樣的纔算是聽話,嘴上卻說:“那現在好了,你碰著個聽話的了。”
傅伯瀚看著費佐臉上盈盈的笑意,皺著眉,眼裏染上了怒色。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費佐逼近幾步。
費佐跟著後退幾步,盯著這樣的傅伯瀚無端生出了幾分恐懼,他手足無措的吶吶道:“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我說的沒錯啊。”
“呵,”傅伯瀚笑了,他看著費佐的眼睛裏充斥著憤怒的火光,“你總是這樣……”
“縮在自己的殼子裡不肯出來。”
費佐聞言剎那失神,張了張嘴又給閉上,他看著傅伯瀚走遠,心裏撕裂著,腳卻沒挪動分毫。
好疼。
他抬眼看天,灰濛濛的一片壓的他要窒息。
轟隆一聲雷響。
下雨了。
費佐看著潑瓢大雨,伸手去接,可雨水總是順著指縫溜走,他接了又接,總只留下一點兒在手心。
他看了看手心裏的那一點兒水,嘴角微微揚起,“真好,想哭就哭了。”
話聲剛落,又是一聲雷響。
費佐也不知道抽的什麼瘋,突然衝着天空大喊:“給我劈死他!”
嘖,老天爺也這麼不給面子。費佐癟著嘴,盯著從剛纔那會就沒了響兒的天,內心罵了幾句娘。
被費佐說要劈死的傅伯瀚此時在教學樓一樓走廊裏避著雨,他坐在樓梯的臺階上點了一支菸,一邊吸著煙一邊看著外頭的暴雨,吐出的煙霧被時不時刮來的風吹散又捲進雨裡,雨水帶著煙霧裡的愁一下又一下的滴在了傅伯瀚的心上。
傅伯瀚看著遠處,聽到樓上的鈴鐺聲越來越近,沒什麼情緒的說了句:“來了啊。”
“雨這麼大,我還以為你會等不及就走了呢。”鈴鐺的主人說話語氣有些輕佻,若不仔細聽是聽不出來那話語之間的隱隱夾帶著的關心。
傅伯瀚兩指夾著菸頭,指尖微微彎了一下把菸灰彈去,又吸了一口煙問:“看見他了麼。”
“看見了,挺精神的,”鬱柏林玩著手裏的金鈴鐺,臉上笑的趣味,“還知道讓雷劈死你。”
面對鬱柏林渾身上下透露著的惡意,傅伯瀚選擇由著他來,只是不給反應不搭腔。
鬱柏林嘴裏吐出來的拳頭打在棉花上,換誰都會覺得沒勁兒的很,他念叨了一會兒便自己找了個臺階把這獨角相聲結束了。
傅伯瀚看人消停了下來,倒覺得有趣了,他說:“當初來這工作的時候,教導主任總提醒我不要讓你和費佐待一塊兒,現在我好像能明白點原因了。”
學校有一個搗蛋鬼就可以了,兩個湊一塊那得翻天。
“主任那時候也沒想到新校長會是這麼個不靠譜的,”鬱柏林聽到傅伯瀚說教導主任,也來了興趣,“主要是賴那時候年輕,刺頭一個,看誰都不順眼。”
傅伯瀚在打擊人這件事上那是說做就做,半點不猶豫。
他拈熄菸頭說:“你現在也年輕。”
“看我順眼不?”
因為費佐而戴上‘傅伯瀚’不明黑白版有色眼鏡的鬱柏林,心裏就是臥嘞個槽,眼鏡戴早了。
“叫你拿來的傘呢?”傅伯瀚輕笑,趁著人愣神趕緊把手伸出去拿傘。
鬱柏林很自然的就把傘給了出去。
傅伯瀚撐開傘,在雨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鬱柏林聽,他說:“我爸最近在醫院裏躺著,你有空的話就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我記得每次老傅看見你都開心的不得了。”
“就陪他這幾個月……”
鬱柏林聽到最後一句話忽然意識到什麼,瞪大眼睛看著傅伯瀚的背影,半晌才終於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