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女即一國
衛客訓看著窗外的小雨,心裏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轉頭詢問道:“丹明,把已知道的線索整理一下。”
丹明從懷中拿出一份案卷,“新瑞八年,王偉調往南疆路擔任安撫使一職,在這期間,治下安泰,百姓對其口碑不錯。”
衛客訓插了一句,“新朝定國不久,南疆蠻族時常作亂,陛下排遣王偉出任南疆,一方面是基於此人有一定的領兵能力,另一方面也有制約赦閩王之意。”
丹明點了點頭,“這些年根據我們在南疆的探子回報,赦閩王兵馬不斷擴張,對外宣稱是蠻族未定,已隱約突破藩王該有的軍隊編屬。朝廷不可不防。”
衛客訓胸有成竹道:“這些陛下早已知曉,已有應對之策,為何王偉死前和赦閩王一起?難道不怕被參奏和藩王勾結?”
丹明說道:“根據赦閩王口供,蠻族打算開春之時入侵,故此他和王偉協商要趁機一網打盡。剛好王偉死後,蠻族洗劫了南疆路一個小城鎮,但不知何故又退卻了,沒有大規模出動。”
衛客訓點了點頭,
“繼續”
“從王偉屍首分離上判斷,兇手真氣匯聚一點,穿透頸部後爆炸開來,從這點上看刺客對於真氣的運用十分精準。從現場的痕跡上,應該是故意傷到赦閩王。加上赦閩扈從是個二品高手,此前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所以刺客不低於二品實力。”
衛客訓皺眉道:“江湖上二品,說多也不多,但也不好找。”
六子攤開兩份書信,“我們先後收到兩份書信,書信內容都是簡短寫道,刺客出自嶺南路。一封查不出什麼線索,另一封就是被擺渡亭內鬼得知的那一封,我們只能查詢到紙質屬於蒼溪縣的清水紙。”
衛客訓又從懷裏掏出兩封信,說道:“其實,來小鎮之前,我又收到一封信,是返西侯寫給我的。”
“返西侯?”眾人一聽名字,麵露怪異。
“大人,為何這亡國之君給你寫信?”
返西侯乃前朝東離國君主,東離以水師強大並稱於戰國之內,依仗水險,退可守,但江陵一役,東離水師全軍覆滅。
諷刺的是東離國主嚇破了膽,沒等到青瑞軍兵臨國都,大開城門,雙手反綁投降青瑞軍,後來還被封為返西侯,至今還在青瑞國都逍遙快活。
衛客訓雙手負後,“返西侯信中寫道,有負丞相,有負東離,有負列祖列宗,但無負東離百姓!”
李大膽豁然站起身,“頭,你怎麼不早說,查了半天,這不明顯麼?我猜十有八九不離十是那位丞相派人殺的。”
衛客訓一瞪眼,“蠢貨,憑藉一面之詞,沒有任何證據,就胡亂抓人,這是我教你的?”
李大膽繞繞頭道:“我也不想呀,只是我們忙活了這麼久,總算有眉目了,為何不直接去找到那位丞相?”
衛客訓緩慢踱步道:“明日就去找,光明正大寫信給我們,無非是想引我們來此。見到他,我想應該會有結果。但如果他知道刺客是誰,只是想給我們報個信,那忙活了這麼久,陛下那裏就不好交差了。”
丹明對著案卷繼續說道:“擺渡亭比我們提早了一步,蒼溪縣縣令時候有人拿出帝師詔令,要求縣府協助調查。販賣這樣信封的書商都證實有人拿出縣府令牌說查案。哼,官方的實力不都是我們調動的麼,擺渡亭這麼做明顯越界。”
衛客訓搖了搖頭,“陛下命令我們一明一暗負責調查,動用縣府只是爲了趕在我們前面查到結果,再說非常形勢,擺渡亭也是有權調動的。”
丹明冷哼一聲:“在調查一名書商的時候,那名書商顯然已經被動了刑,十隻手指被砍成只剩一隻,他說一群黑衣人一直在逼問小鎮一家姓言為何持續購買清水紙緣故。”
說道這,丹明氣憤地拍了一下桌子,“擺渡亭作風真霸道,都說我們御門衛查案行事如瘋狗,但好歹我們也講究有線索眉目。無憑無據,人家好歹只是賺幾個錢,對於購買者哪能知根知底。”
衛客訓疑問道:“言姓?”
如果擺渡亭在此,顯然可以對比得知書商對兩者的口供完全不一致,但這一群人完全沒有往書商上懷疑。
丹明點了點頭道:“嗯,我特地去一趟縣府戶房,查了戶籍知道,言家祖為東離狀元,後,擔任過首輔,後家道中落遷徙至此,我朝特赦無語追究。現在言家當家人是言錄機,五十餘年前言錄機之父曾有一兒女,子就是言錄機,女名言寧靜。只不過言寧靜十餘年,小鎮山洪暴發的時候去世了。”
“言寧靜”,衛客訓快速踱步,覺得似曾相似,“大膽,《戰國烈俠傳》,裡面那篇《女子國》你念一遍。”
《戰國烈俠傳》裡面記敘了戰國時期諸多俠客,在當時紛亂時期精忠報國、捨身求義等忠烈故事,詩篇收錄的女子只有兩位,一位是五敗北元女帝的姚太君,另一位則是《女子國》的女子。
李大膽回憶了一下,朗聲道來:
“南唐有帝后,名諱言氏。
佳人劍器動,驚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江海沉舟破,荒原斷壁殘,故國子弟散如煙。
深宮城門皆白旗,我言哀來何發笑?
獨立城牆,她道是:
十四萬人齊解甲,我一女子即一國!”
眾人的神色也跟著詩篇故事起伏,國破山河,一佳人獨立城牆,誰說女子不如男?這位昔年南唐帝后就值得眾人的尊敬。
江湖與廟堂從來都不遠,雖然這位帝后貴為一國皇后,但江湖把詩篇歸類到烈俠中,可見江湖對其欽佩。
衛客訓回過神來道:“言氏,大膽,可知道具體名字?”
李大膽想了一會兒,突然呆滯了,“大人…不會這麼巧吧…好像那位女子也叫言寧靜”
衛客訓神色凝重,“言家剛纔熄燈,我們沒去探查訊息,但你們還記得言家邊上的牌坊麼?”
“寧靜致遠!”眾人驚呼。
衛客訓鄭重點了點頭道:“沒錯,當時我沒多想,但知曉了那女子名字為言寧靜,那致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徐致遠。徐致年輕的時候,曾今和南唐皇帝還有一位女子,三人一起遊歷過江湖,後來那女子成爲了南唐皇后,此事也成爲了一樁美談。”
“江湖四大宗師之一,徐致遠!”李大膽忍不住跳了起來,其餘兩人臉色也不好看。
六子憂心道:“大人,擺渡亭從書商那裏逼問言家資訊,定是探查到了什麼某些情況,難道刺客是徐致遠?這可不好對付啊!”
衛客訓來回走了幾步,思索了許久,“若果真是他,那擺渡亭真是踢到鐵板上了,面對這樣一位宗師級高手,我們這點人手還不夠看。”
轉頭命令道:“縣府尋常差役只是送死,廣南路距離此鎮較近,六子你和丹明,趕快奔赴廣南路向帥司使調動三千兵馬過來,我和大膽在這裏盯一下襬渡亭有什麼動靜。”
“諾”
等到二人離去,衛客訓陷入了沉思。
抬起頭,回憶起當年帝師和汶丞相下棋的情形。
每逢贏局,汶丞相總是搖著酒壺,笑眯眯對自己說道:“小衛子,下棋如喝酒,深處才見味,來一口?”
帝師總是品一口清茶,哈哈大笑對自己說道:“下棋如喝茶,苦盡方知甘甜。”
而自己,如今滴酒不沾。
衛客訓喃喃自語道:“丞相,多年不見,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