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夕不明白蘇鄉為何莫名哭泣，蘇鄉解釋說是眼疾犯了，讓汶夕沒有多想，風青萍走下寺廟臺階後，聽著鳥鳴陣陣，低聲說道：“兩個傻子。”

    眾人很快又來到汴安城城口，太陽升起，已是熱鬧非凡。

    有史書記載，戰國之前江南路曾屬於一個國號為吳的小國，其民風尚武，吳人勇武剛烈，故傳承至舊東離，武將驍勇之數僅次於舊北燕。所以江南路這地方，骨子裏既有文氣，還潛藏著一份勇戰，尤其是這汴安城，處處可見世家子弟或者路過遊俠腰間佩劍。

    在城門口處，汶夕把馬車交給外面商賈看管。快要進入城中時，汶夕被一聲聲響喊停住，轉頭一看，原來是之前的那個寺廟偷香油錢的人。

    看到少年向自己抱拳致謝，汶夕笑著搖了搖頭，相應抱拳後，轉身就走，並不打算深究到底少年寺廟行事緣由和他口裏說的厚報。

    少年一看，心裏有點忐忑，抬起一隻手猶豫了一下，又放下，張口想要說幾句，還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蘇鄉見狀偷偷拉了一下汶夕衣袖，汶夕無奈地點了點頭，喊道：“喂，你還有什麼事情麼？”

    少年面色一喜，雙手相互搓著手心，還是賭了一把開了口，小心翼翼開口道：“這位兄臺，能否借我一兩銀子，”又覺得不對，擺手改口道：“一文也可以。”

    汶夕笑道：“你連一文錢都掏不出來，怎麼，不是說有厚報麼？”

    少年低下頭，有點惱怒自己不爭氣，聽到汶夕的話後覺得丟不起人，轉身又想走。

    “喂，給你。”

    汶夕看出了他的難處，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遞給了他。

    少年接過銀錢，緊緊用拳頭握住，神色複雜，想要還回去，又想到什麼事情。鄭重抱拳感謝不已，就差跪下磕頭了。

    “小兄弟，這銀兩不能白借，你可否讓我們知道你用之何處？”蘇鄉一手貼在少年胳膊處笑道。

    汶夕疑惑地看著蘇鄉一眼：“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蘇鄉搖了搖頭不解釋，少年聽完後，好像如釋重負，呼了一口氣，帶著眾人前往自己的目的。

    跟在後麵的風青萍破天荒地走在前面，摸著蘇鄉的腦袋說了一句：“傻小子。”讓汶夕和小書童摸不著頭腦。

    卞安城在當朝可算數一數二的城市，街道縱橫明朗，屋宇星羅棋佈，粼粼密密的車馬和人流，高高掛起的商鋪旗號有茶坊、酒樓、當鋪等，可就在這一片祥和的範圍中，汶夕在少年的帶領下，來帶了一處高門大閥的後深巷。

    汶夕眼前所見赫然是一片貧民窟，一眼望去，也就十幾戶人家，破瓦寒窯遮擋住房屋四周，住戶衣衫襤褸，處處可以聞到餿味。

    少年怕後面一行人接受不了這樣的環境，在一處拐角後率先把前路一些髒物清理乾淨方便行走。

    “呦，袁三，今天難道又兩手空空沒收穫？”

    少年迎面碰上了一行潑皮，為首之人伸手攔住了少年去路。

    “來，給我搜搜身，看是不是好東西都藏起來了。”

    少年擋住潑皮來勢的手，皺眉說道：“李四，我有沒有東西的關你什麼事情？”

    “別敬酒不吃，老子問你話是看的起你，要不是老子發好心，你幾個兄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袁三惱怒道：“那是我幸苦搭建的房子，什麼時候輪到是你的好心？”

    李四斜眼道：“那行，改明兒，我把它拆了，看你們到哪裏待著。”

    “你..”袁三嘴唇顫抖說不出話，最後還是雙手攤開，說道：“今日真沒討到一分錢。”

    “啪”地一聲，李四一巴掌打在袁三臉上，“沒東西你好意思回來，下次遇到你要是沒任何收穫，我把你兩個妹妹賣到青樓。”

    袁三低頭滿口答應：“是..是。”

    李四笑道：“今日又沒飯吃？正巧我多了一個包子，學上次一樣，再鑽一次我胯下，我就把包子讓給你。”

    袁三低頭看不清表情，手臂握拳的肌肉已經顯示憤怒至極，還未等李四開口，抬頭已經是滿臉平靜，鬆開雙手，緩緩跪了下來，朝著李四褲襠爬去。

    汶夕拐角後剛好看到這一幕，急忙跑到袁三身前，一把拉起問道發生何事。

    袁三搖了搖頭，自嘲道：“沒什麼事，討一口飯吃而已。”

    “我不是…”汶夕剛要開口，卻見袁三對自己眨了眨。

    後面蘇鄉也已經走到身前，潑皮李四見蘇鄉氣質如同城內見到的世家讀書人一般，料定是位公子哥帶著奴僕閒逛，李四聽多了這些公子哥喜好非同一般，親眼見到來到這貧民窟還是第一次，不過顯然和袁三有些交集。

    李四彎腰，對後面的蘇鄉賠笑道：“這位公子，一場誤會。”說完對袁三瞪了眼睛，示意不要他多說什麼。

    袁三也搖頭示意無事，蘇鄉見汶夕還要追問方纔的事情，拉住汶夕，笑道：“既然無事，那就勞煩讓一讓。”

    李四利索地招呼後面的人讓開一條道路，等汶夕一行人走後，眼神流露鄙視，做了一個輕唾的動作。

    李四向來看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不舒服，不過眼神又有濃濃的羨慕。蘇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令他膽顫：“這人幫了我流家一個忙，若是今後讓我再見到同樣的事情，你們一群人就不要待在汴安城了。”

    乖乖，大名鼎鼎的流家，李四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在袁三的帶領下，汶夕一行人來到了一間幾塊石板搭建的小屋，頂上蓋著草棚，四處見光，外面看屋子不大，還比不上路途休憩的亭子。

    門一被推開，就發出咯吱的聲響，驚動了屋內人。

    三個稚嫩的小腦袋，一個男孩子，兩個女孩子瑟瑟地探出腦袋，大半身子都縮在門後面。

    見到來人，三人張開雙手，雀躍地向袁三撲來。

    袁三抱起最小的女孩子，一手分別拍了拍其餘兩人的腦袋，笑道：“哥哥走後，你們怪乖不乖？”

    在袁三懷裏的女孩，閃動著大眼睛，指著佔據了屋內一半大的桌子，奶聲地說：“秀兒可乖了，三哥你看，哥哥姐姐正在教我寫字。”

    袁三滿意地點了點頭，放下女孩，側著身子，想給汶夕進屋的通道，又覺得不妥，只能饒饒頭。

    孩童們這才見到袁三帶來了客人，絲毫不懼陌生，集體向眾人行禮。

    汶夕眼見三個孩童，衣衫破舊，滿是灰塵，面容飢瘦，亂蓬蓬的模樣，像極了自己小時候剛到若葉鎮的時刻。

    “咕咕”一聲打破屋內禮節，小男孩拉著袁三的衣袖道：“三哥，我餓了。”

    “住口！”年紀最大的女孩豎目喝道：“三哥不是說了，要懂禮貌，不可以在客人面前丟臉。”

    “可是..”男孩摸著自己肚子，“姐，你和妹妹也一天多沒吃東西了。”年紀最小的秀兒也不敢說話，低頭用手咬住嘴唇。

    袁三彎身，用手攬住三人，低聲說道：“乖，哥哥這次賺了點錢，等會買點好吃的給你們，每人外加一串糖葫蘆”。

    “好！”三人正要歡呼，袁三伸手到嘴邊示意不要喊出聲：“你們先去讀點書，等會我再帶回來。”

    三人又乖巧地走到桌邊，拿起破爛的書籍，一字一句開始相互學習。

    吩咐完後，袁三用手示意汶夕到另一頭的角落。

    “錢的用處，各位老爺已經看到了，後面我會想辦法還。老爺若真的是剛纔講的流府中人，我這力氣倒還行，若不嫌棄，明日我便到府上打雜，可老爺允許我每日可以抽空回家照看我幾個弟妹。”

    袁三抱拳，神色凝重。

    蘇鄉笑道：“方纔只是嚇唬嚇唬那潑皮，我們和流家可搭不上邊。”

    袁三神色落寞，若真的是高族世家，出行排場怎麼可能只有這點人，再說以往自己又不是沒試過，只是人家管家聽說自己每日要抽空回家，立馬被趕出府邸，並被嘲笑，當奴僕還要講條件，入了門族一輩子就是個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