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子，路已經乾淨了，可以走了。對了，馬伕啊義死了，就讓老奴為你趕馬吧。”老僕對著馬車上的人稟報了一聲，隨後跳上馬車，又是揮動起馬鞭來。少年聽見馬鳴聲，偷看了一眼之後，見馬車遠去，才大著膽子走上前去。只見那十二人已都沒了什麼氣息，還有一個被那股威壓掀翻掛在了樹上。

    少年不禁感慨，有這樣的武功還給人當僕人，想必馬車上的人，武功也是超凡脫俗的。想起當初目睹了喬老頭的“五重五”時，就已經覺得這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後來又見了那鏡湖老人的點穴功夫，心中更是敬佩。如今又目睹這其貌不揚的老頭一把木劍鬥十二人的過程，心中兀自感慨：這個江湖水真是深啊，難怪喬老頭說，不要輕易踏入江湖，指不定你路上不小心踩上一腳的乞兒，就是什麼龍榜高手。

    三十里的路，對於一個歸心似箭的少年人來說，並不是多遠的距離。然而剛剛目睹了老僕爆發的驚人劍氣的少年，此刻卻是刻意放慢了腳步，心中生怕與那老僕再對上，給他一劍斬了。所以走這三十里路，他能慢即慢，不過雖然心有餘悸，倒也得了個悠閒自在的好處。

    兩個時辰之後，少年出現在大名城中，怕被那大名城的將士認出，他特意帶了一頂斗笠。卻不成想剛一進了城，就見到了個熟人。“喂，武老闆，這個月的錢，你該交了吧？”張大寶拍了拍一個賣餛飩的小商販的肩膀說道，口氣略帶著些威脅。

    武老闆頓時求饒起來：“張伍長，我真的沒錢了啊，前幾日李什長就來收了錢，今兒又來，我小老兒就這麼一個小店，真的沒錢了。而且我妻子現在重病，急需錢銀醫治，求你高抬貴手吧。”

    張大寶聽了，卻是說道：“你他孃的怎麼那麼多廢話，你給李大頭的錢，我又沒拿到，關我什麼事？識相的，就快把銀子拿出來吧，不然我這幫兄弟，可都是練家子。”武老闆望了一眼他的手下，嚥了咽口水，心中恐懼更甚，不過仍是咬咬牙說道：“小老兒是真的沒錢了，長官，你行行好，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說完，他直接跪了下去，用手去扯張大寶的褲腿。

    張大寶直接伸出一腳，把武老闆踢倒，而後罵道：“我們這些將士在大名為南覺守土這麼多年，你們這些小商販竟如此不知好歹，每個月的花酒錢都不肯賞賜一二。你想想，若是我們這幫人死了，誰來保護你們啊？所以我們護你周全，你自然也要會做人嘛，武老頭。”“我真的沒錢了，我妻子病重，再不治可就真的死了。”武老闆又是拜了拜，重複一聲。“沒錢？沒錢也行，兄弟們，打到他拿錢為止，真是不知好歹的賤骨頭。”張大寶冷笑一聲，手下的三個大漢就要上前幾步，武老闆心中一沉，忙用手撐著退了幾步。

    一個漢直接走過去，將武老闆像個小雞仔一般提了起來，說道：“你敢得罪我們大寶伍長，討打。”說完，漢子的一拳剛一揮出，卻是忽然被什麼打中一下，吃痛一聲，急忙收回手來，順帶著把武老闆也放了下來。“你他孃的怎麼回事？女人弄多了，手也變軟了？”張大寶罵了一聲。那漢子委屈地說道：“不是，伍長，有人用石子丟我，疼得很啊。”

    張大寶往周圍看了一下，並無發現異常，於是罵道：“哪來的人打你？你是不是害了瘋病了。”他剛罵完，臉上就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頓時他的臉紅了一塊。

    “哎喲，疼死老子了，哪個？是哪個不長眼的？”張大寶捂著臉罵道。轉頭一望，卻是發現過路的人只是奇怪地看他一眼，並沒有理會。他正疑惑呢，頭上又是被擊中一下。

    “張伍長，走吧，今天太邪門了。”手下的人望了一圈，卻是沒發現什麼異常，於是急忙說道。張大寶張嘴又道：“邪個屁，這附近肯定有個人在針對我，去給我找出來，我讓他知道知道大名守軍的厲害。”

    他剛一說出，口中就又被人彈入了什麼，這一下，張大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幾個漢子幫他拍著背，好一會兒，才吐出一顆黃豆子，隨後他心有餘悸地喘道：“孃的，我張大寶一世英名，差點就斷送在一顆豆子身上。”“老大，這豆子定是剛剛那小賊扔出的，我們這就去查。”一個漢子說了一聲。張大寶卻是拍了他的腦袋一下，罵道：“這周圍吃豆子的人這麼多，你是想都抓回去嗎？拜託你們用用腦子行不，蠢材。”

    “那…那該怎麼辦？”漢子哭喪著臉問道。張大寶說道：“能怎麼辦？你要留就留下吧。大人吩咐了，這陣子大名可不太平，來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孃的，今天算老子倒黴，不過，你別讓我逮到。”他當街罵了一句，不過也不知意指何人，隨後灰溜溜地跑了，幾個漢子向周圍望了一下，也急忙追了上去。

    街上，一個賣豆腐腦的小攤子前，有一個少年正將一顆黃豆送進口中，望著幾人匆忙跑開的身影，笑道：“哈哈哈，可算報仇了，讓你整日欺壓良善。”然而，少年不知道的是，此時距他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有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議論著他。

    “滿大人，這小子方纔羞辱大名守軍，你怎麼不出手阻止？”一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問道。他身邊有個背一把木劍的老僕，說道：“黃公子有所不知，這大名守軍如今已分為兩派，上官大人治下的神策軍纔是真正的國之棟樑，這些個掛著大名守軍的名頭肆意欺壓百姓的人，就該有人出手懲治懲治。”

    “好啊！原來司馬大人就是這麼管教部下的，也不知聖上為何讓他當了‘都護府’，回去我定要參他一本。”年輕公子哥狠狠地說了一句。老僕笑了笑，說道：“聖上自有他的意思，這司馬大人做得再不好，也不是我們該管的，如今朝堂之中，已有暗黨悄悄成立，也不知是受何人籠絡，此事我與陸大人商量過，他也查不出來。喬少保已經了無音訊，想來也是遭了不測了。公子，我們的對手甚多，只怕今後會更加兇險啊。此次到大名來，正好調查調查上官公，若是他也被奸人所惑，那麼這大名不過是一堵紙糊的牆罷了。”

    年輕公子哥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一路來，遇見的大小匪寇甚多，沒想到這號稱‘鐵壁’的大名城，裡面也是如此的腐爛不堪，不知聖上是如何想的，竟然還想著奪上官大人的兵權，這大名一失，蠻子的鐵蹄必定長驅直入，到時候其餘三府必危。”木劍老僕笑了笑，說道：“伴君如伴虎，我等不敢揣測聖意。只不過，這大名守軍如此良莠不齊，也不知還能不能抗住蠻子的天狼衛。”

    公子哥說道：“我南覺立朝已有幾百年了，見過周圍多少王朝更迭，從大蜀到蠻子，無數的帝王將相都成了冢中枯骨。如今上天又賜了這上官家的武學奇才，想必是爲了讓我朝能夠千秋萬代。”

    老僕笑道：“聽說蠻子那也出了個少年天才，不知將來，有沒有機會對上。”公子哥想了想，又道：“那個人的悟性我絕對相信。說起來，那個人，我很久沒見了，滿大人上次與他鬥劍，結果如何啊？”老僕笑了笑，又道：“我跟他中間只隔了一劍。”“哦？那到底誰輸誰贏？”老僕喝了一口茶，說道：“沒有輸贏，凡人哪有資格與仙人鬥劍啊？”

    吃下一碗豆腐腦和一碟子黃豆之後，少年大感滿足。正打算啟程回谷，卻聽聞“送客樓”里人聲鼎沸，原來是“說書劉”又開攤了。街上的人聽了這聲音，行路的速度也快了些，別了這麼久，可算能再聽那說書劉說書了，於是他也提高了幾分速度。

    一進樓裡，張之芥頓覺倍感親切，這裏的一切還是如當初一般，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在一張桌子前招呼客人，聽周圍的食客說，是那八嬸不知哪裏尋來搭夥過日子的姘頭，少年細細一看，見他骨瘦如柴，也不知八嬸圖個什麼。店裏也新來了個小二哥，同樣是黑黑瘦瘦的，不過什麼客套話都會講，把桌上的客人逗得開心極了。他走過來，問道：“公子，打算來點什麼啊？我們這有…”少年擺擺手，說道：“不用，我知道，我也算個常客了。來個’大花臉’吧，再要一把豆子，加黑糖炒，一壺大碗茶。”小二稍稍楞了一下，隨即笑道：“公子你可真是會吃啊，好嘞，你稍等啊。”

    醒木一拍，樓下的客人忽然不鬧了，說書劉清了清嗓子，說起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