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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忘記

    王雲亦步亦趨在鄭言的身後跟著,心想:如今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唉,反正如今看鄭言這幅鬼樣子,楊喬應該還能過上兩三年的舒坦日子。

    這位兢兢業業幹了二十年的陰陽師看起來還沒那麼容易倒下。

    不過可惜,王雲這次算錯了,楊喬的好日子是被前段時間的那個乞丐給打破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解釋起來相當麻煩,這得從鄭言離開的第二天從頭說起。

    楊喬在接過鄭言退回的三千零九十六後,並沒有立刻還給張宇恆,而是自己放回家裏存著。而張宇恆因為損失了這筆錢,於是他的枕芯裡就只剩了二千的家底。

    之所以他這2000塊錢的家當,沒有放入他媽的骨灰盒裏,就得把時間倒退回張宇恆出院的那天。

    因為他惦記著那五千塊的獎學金,就連夜回家打算把錢取出一部分來……還債。

    結果他一回家,就看見骨灰盒正原封不動的放在靈柩前。張宇恆完全都不用開啟看,就知道那盒子已經被人動過。

    那盒子儘管被他做賊心虛的父親給特意掩蓋住移動的痕跡,而掩飾就是事實,就算張宇恆把自己給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兩個月來對他不聞不問的賭徒會特意去專門維護一盒子。

    他冷眼看著一團亂的房屋,還有瘸了一條腿的板凳,直接走進廚房把菜刀拿出來,用刀刃對他父親的脖子,問道:“別裝醉,我盒子裏的錢呢?”

    剛開始,張宇恆的父親確實是喝醉了酒,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而且還能在張宇恆如此殺氣騰騰的氣勢下淡定的翻身繼續睡覺。

    不得不說,這張胖子的心理素質已經快趕得上張宇恆這個兔崽子了。

    不過可能是父子連心,張胖子最後還是醒了,“喲,這麼快就月底放假回來了呀。”

    看來,張胖子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死胖子,我的錢呢?”

    死胖子張大傑一聽錢整個人騰的一下翻身而起,用比張宇恆爆吼還要粗曠的聲音道:“什麼什麼錢,你的錢不就是老子的錢,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送到高中,怎麼?用不得你錢了!”

    張宇恆一腳踹向他的腹部:“起開!我自己找!”

    以張宇恆對這個張胖子朝夕相處的瞭解,張胖子是個死不要臉的人,他寧願把這錢塞到肚子長一身的肥瞟,不會去還他身後的一屁股爛債。

    所以錢肯定還在他身上,可張宇恆提著菜刀找了半天,他把整個屋子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他的錢。

    張家住的房子是老式小區的平民屋,據說一直都要給拆遷辦了,但這些殘磚敗瓦的平房,拆了五六年,也沒弄出個所以然。

    於是這裏的房屋就變成了一個只拆了一半的岌岌可危的危房。

    ——而危房可是不隔音的。

    鄰居們早就對張家父子每天如同殺豬一樣的雞鳴狗跳見怪不怪了,所以這次裡面就算傳出來原地爆炸的聲音,他們也能穩若泰山的安然入睡。

    然,今晚儘管沒有爆炸聲,而隔壁一向睡眠極淺的一對老頭老太太,對張家今夜裏傳來那殺千刀的聲音終於是忍無可忍。

    鼓足勇氣去敲了張宇恆的家門。

    裡面傳來張大胖子粗聲粗氣的吼聲:“敲你奶奶的!老子教訓自己崽子,關你們他媽的屁事,小心老子一塊收拾。”

    老頭老太太立刻就慫回了自己家,把門鎖得死死的。

    張宇恆:“還錢!死胖子!”

    張大胖子:“老子說了沒拿你錢!你有種叫一聲死胖子,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張宇恆單薄的眼皮下的雙目紅得發光,張胖子被他的眼神給駭住,但還是湉著一張老臉:“簡直是目中無人!”

    只有小學文憑的張胖子能說出這樣的一句成語實屬難得,可見他現在也是被逼急了。

    張胖子方纔和張宇恆大戰幾個回合,父與子在這個逼仄的房間裡不分上下,誰也沒撈到好處。張胖子被張宇恆手的菜刀砍出了一道深刻見骨的傷口。

    雖然痛,這同時也證明了他這一身豬一樣的肥瞟還不如張宇恆身上精瘦肉好使,起碼張宇恆被他老子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上的挖傷也不至於血肉模糊。

    這件事充分說明了,做人不能向張胖子那樣,不講信用也就罷了,還懶出了一身肥豬肉,那這就只能等著過年宰了吃……怨不得誰。

    “錢!還給我!”

    張宇恆手中菜刀的刀背還透過昏暗的燈光反射著,張大傑這位豪傑人世眼底的驚恐。

    “老子都說了,錢都還給債主了!毛都沒有!”

    張宇恆就算鬼的話也不會信他的,但他也確實翻遍了屋裏所有的角落也找不到他的獎學金。

    不過,張宇恆要是就此放棄,那他也就不叫張宇恆,乾脆改叫張慫慫好了。於是,他花了一個晚上,在隔壁的雞鳴打響前,他終於在張大胖子身上搜刮出了僅剩的三千塊。

    張宇恆火冒三尺,他覺得這胖子把他生下來就是個錯誤,總有一天,不是張胖子把他賣了數錢,就是他把這死胖子剁碎了喂狗。

    “還有兩千去哪裏了!”

    張大傑義憤填膺道:“老子拿去相親給你找後媽去!”

    張宇恆冷笑,他從醫院裏帶出來的一身的鬼氣,此刻正幽幽的冒煙,“哦?你把逛窯子都說得怎麼光明正大,那你怎麼就不精盡人亡呢?”

    “......”張大傑敗就敗在他沒有文化上,那麼既然罵不過那就只有再次開打。

    一老一小,一父一子,一高一挨,活像兩隻怒髮沖天的公雞,既然同爲雄性,又血出一脈,現在比的就是誰更狠一些,哪個跟家不要臉一些,誰就贏。

    要是以往這種戰鬥,基本到最後都是張宇恆被死胖子趴在地板上三天之類他被想爬起來,但這次也許是胖子太輕敵了,還把人家看成了半大孩子,當然也有可能是最近他疏於運動的原因,總之,這次他是被張宇恆活生生的在他身上颳了一層油水。

    張宇恆東拼西湊好歹也是湊了個三千六的整數後,才從不甚特別滿意的離開。

    這件事導致的直接後果是,張大傑因為這次沒從他兒子上摳一毛錢,直接死不要臉的殺到了學校來。

    那天正是高二最後一學期的期末考試的上午,張宇恆一如既往的提前做好試卷後,趴在桌子上休息。

    當然,這次他還多幹了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答案抄在一張小紙條上,憑藉自己無師自通的技術把小紙條扔到了楊喬的桌上。

    而楊喬則是純粹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夢到初三畢業的那天,自己正在和小夥伴們一眾喝酒小別情調一番,然後他就接到了鄭馨的電話。

    這次,他是毫不猶豫的接過電話後,和爛俗的英雄救美的情節一樣,鄭馨先是在他懷裏大哭了一場,雖然又把自己的鼻涕眼淚全擼到他的純白色短袖上。

    楊喬低頭看去,卻看到了鄭馨的模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被嚇得一身冷汗的抬頭,正好看到左上角張宇恆正正襟危坐的筆直後背。

    楊喬心想:他這是屁股上長痔瘡了?

    隨後就看到了那張滾到他桌上的小紙條,他疑惑的開啟後就看到那上面用小楷字一絲不苟的寫出的滿滿當當的答案。

    全班能寫出這樣好看又利落且自成一派的字型,也只有張宇恆能寫得出來。

    自從張宇恆甩了他一筆事後錢後,他就又變成了那朵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楊喬還以為這傢伙好歹能看到自己曾經救過他的份上,會稍微沒那麼高冷,哪隻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斤斤計較那筆錢以外,到底哪裏得罪了他。

    但現在好像又不是這樣......不然給他看答案幹嘛。

    張宇恆自個兒在那邊如坐鍼氈,時不時都要扭頭回去看一下楊喬到底抄了多少,又要擔心監考老師的死亡之眼......也是辛苦他的一片好心了。

    只可惜楊喬連看都沒看完,直接隨手團成團放進書桌裡,繼續做他把鄭馨救回來的夢,似乎這樣才能彌補一下他當初對鄭馨的視而不見。

    於是,楊喬理所當然的沒有看見,字條的最後附上了張宇恆的一句題外話,上面用一行書法字如是寫的——‘關於你那幾天醫院照顧我的事,非常感謝。’

    謝謝這兩個字張宇恆說不出口,只能用字來表達出來——這也已經算是張宇恆朵自持清高的花最大的低頭......反正楊喬這是古今第一人能享受到張宇恆這種待遇的人。

    不過......貌似對方不太怎麼珍惜,甚至還不屑一顧。

    這就讓張宇恆有點尷尬了,他想,幸好他聰明沒有自以為是的還要給人家當麵道謝......說起道謝,他總覺得自己應該不是爲了楊喬在醫院照顧他的事而如此屈尊降貴的給他寫這句話。而是比這個更加重要的一件事,但是他老是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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