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損失
這動靜可不算小,然而對方依舊沒有動靜。
伊信這才鬆口氣,正預備放心大膽的離開時,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啟了。
伊信瞬間頭皮炸裂,保持站哨的姿勢不變,但眼角的餘光都朝後飄去。
弘夫人緊閉著雙目,搖搖晃晃的走出來,在經過伊信對面的小廝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將他給撞到了!
不得不說,他睡得可真沉,後腦勺支楞著地,發出悶響後,居然也能安之若素的繼續沉睡。
很快伊信便意識到不對,府中的下人除了個別以外,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打手,就連小蘭那樣看著弱不禁風的女子,都是隱藏的中高手。
這位仁兄的警覺性不至於這樣低吧?
伊信不再多想,先一步跟著前去。
弘夫人繞著整個弘府走上一圈,當中路過書房時,從窗格中還能透出暈黃的燭光,以及女子們若有若無的嬉笑聲。
這會伊信腦中的疑惑更多人,傳言這位弘營全可是出了名的好男風,怎麼半夜會傳來這等腓糜的鶯聲笑語。
幸好今夜還有月亮,伊信藉着月光緊跟在夫人身後也不算吃力。
直到夫人夢遊到後院生滿爬山虎的高牆才止住腳步,伊信離他五步開外的地方站定。
然後他看著月色下,陰暗不明的那張臉蛋極其緩慢的來個打旋轉,身子還正對著牆面,可是那張臉卻是直勾勾的對著他!
分明是閉著雙目,可是伊信沒有來的認為,弘夫人其實就是在盯他,而且透過緊閉的眼皮,他都感覺到裡面包括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的轉動。
伊信從來不行鬼神,但眼前這幕找實把他嚇得不清,雙腿都憑著本能往後退!
畢竟哪有人能把脖子扭轉得如此誇張!
緊接著,夫人學著話本摺子裡的殭屍,僵硬的衝他方向跳動,而且手臂還正對著牆面。
“你……”伊信吞口唾沫,“到底是人是鬼?”
他被這驚世駭俗的場面震驚得緊張不已,完全忘了弘夫人正處於夢遊中,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喚醒他。
果不其然,弘夫人跳動的速度越來越高,而伊信則是宛如被人隔空點穴似的,雙腿重如千斤。
就在弘夫人逼近離他寸餘的地方,伊信爆發出巨大的潛能,拔腿就跑。
可惜還沒衝出一步,弘夫人就已經快如閃電的出現在他眼前。
伊信能忍住不發出慘叫,就已經是心理承受能力強悍,何況對面的女人猛的在他最驚嚇的時刻睜開雙目——那是雙墨綠色的瞳孔,眼白是血樣的紅。
伊信全身上下的毛孔全部豎起來,咬破舌尖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不斷告訴自己這世間並無鬼神之說。
弘夫人伸出雙手,雞爪樣的弓起五指超他面頰抓來。
伊信就算早有防備,但也架不住這樣的驚嚇,幸而他頂著一副人皮面具,真正的俊臉還沒刮花。
頃刻,他就聞到燒焦的臭味。
靠!
伊信跌坐在地,快速的翻身避過她下一秒的魔爪。
這女人的爪子居然還是帶毒的!
這他媽是大變殭屍嗎!
伊信騰空翻身而起,他又不是弱雞,就算是鬼,也不能任鬼宰割,落地後又快速向後錯開數步,與對方拉開距離。
雙方對視的那刻,伊信很確定,這位夫人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微妙又極具人性化的波動。
腦海靈光閃過,不過他現在沒空去細想,風馳電掣的出手橫劈向他頸側,掌中匯聚裡內力,若是真是這樣劈下去,對方的脖子必定斷裂。
不過略微的遲疑,夫人就已經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捏住骨節大力一擰。
伊信臉上那張已經被毒液腐蝕過的人皮頃刻扭曲了,貼在他面上搖搖欲墜。
夫人的速度非常之快,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另一隻手便抓向伊信。
伊信也不顧手腕傳來的劇痛,當下踹出一腳,踢中夫人的腹部,右手彈開她已經撕到一半的爪子。
伊信這次是使出了全力,雖然對面的女人死不了,也必定重傷。
弘夫人緊急退後,緊繃的下頜沒忍住,噗出口濃烈的血水。
伊信的手腕估計是脫臼了,使不上力道。
雙方此次拉開的距離不算遠,可一時半會,誰都不敢輕易上前。
短暫的初步交手後,伊信發現對方的武功其實並不高,但勝在出其不意並且速度夠快,而自己之所以能被她傷到,其一是因為大意,其二則是心理上驚恐,所以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伊信擺出起手式,同時調整氣息。
他的武功受傳於錦衣衛督指揮使,這些年一直刻意隱藏實力,除了低調以外,還有就是——他和以陰狠毒辣著名的幻影盟中那些人比起來,不僅快準狠,而且能在三招之類制敵。
這種招式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屬於走不要命的招式,以至於不到緊急時刻,不會試人,若是逼得他用出來的人,現在基本全死光了。
伊信的真臉已經敗露,不管這位夫人到底是真夢遊還是如何,必須殺了她!
對持的時間並不斷,久到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聽清,似乎都在等誰先動手。
弘夫人不知是否是感知到他凜然的殺氣,居然又開始學殭屍抬起雙手,按著原路蹦跳著回去。
伊信冷笑,翻身飛躍而過,站定到弘夫人跟前:“打不贏就想跑,這位尊貴的夫人,天底下可沒那麼便宜的事。”
說著,便以出手迅速扼住對方的喉嚨。
弘夫人再次快速躲開,這速度倒令伊信想起了某個人,戲謔道:“輕功和速度都不錯,不過和我位朋友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若是有機會,定讓你們切磋下本事,不過很遺憾,沒這個機會了。”
哪怕伊信手無寸鐵,然而實力已定,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冷冽,都不是這位夫人能比擬。
“你是?”弘夫人歪著頭,突然眨眼,“誰呀?”
這清醒來得太突然,還沒等伊信作出反應,又是一聲高亢的尖叫:“鬼呀!來人救命啊!”
伊信暗道不好,耳畔瞬間傳來無數的足音。
看來的防備比想象中還有森嚴。
足音並不雜亂,相反還很整齊有素。
這後院撤退的方向只有一條,現在已經被來人堵死,伊信的輕功一般,想要飛出去基本沒這可能。
而弘夫人喊完後,忙不迭的將外裳取下,在伊信沒作出行動前,飛身將他兜頭捂住。
弘夫人身形說好聽點就是高挑,難聽點就是略顯壯實,所以這衣裳倒也能完整的遮住伊信。
“我打你!打死你!”弘夫人大力抱住他,然後一陣拳打腳踢。
“弘夫人!怎麼回事!”
衝來的僕人領頭提著燈籠,見夫人滿身狼狽,身後的若干手下迅速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
“滾開!”
弘夫人尖細的嗓音只穿伊信好耳膜,刺得他耳朵都快炸裂了,鼻尖是女人特有的薰香,不算濃烈,但經過放才的打鬥,淡香裡還混雜著血腥味。
伊信被這種莫名帶著殺戮的妖香感到興奮,耳邊是女人和奴僕混雜的聲音,他被兩種極端不斷拉扯割據,以及即將對被發現身份後不得好死的下場不安的刺激下,導致腦袋轟鳴無法思考。
“我喊你們了嗎?”弘夫人咯咯的笑起來,“我正在和他貓爪老鼠呢?”
聽聞呼救而趕來的屬下面面相覷,為首的奴僕麵露迷茫,然而頃刻又恢復鎮定。
“敢問夫人,他是誰?”
弘夫人並未回答,而且發出一連串稀奇古怪的笑聲,然後強行拖著被外裳罩住的伊信,蹦跳著走向他。
奴僕紋絲不動的站到原地,就在兩人即將要撞上的剎那間,奴僕側身讓路,同時抬手示意身後的人。
下人們整齊有序的凜然分居在兩側,撤出筆直的通道供弘夫人跳行。
伊信還不明所以,但能感覺到危險逐漸能離他遠去。
為首的人壓低聲音道:“你們幾個趕緊把夫人跟著,她夢遊症又犯了。”
伊信被弘夫人抱得很緊,緊到他都產生錯覺,對方能把自己給活活勒死。
兩人基本算是貼在一起,伊信被迫跟著她的動作蹦跳著,但最初那種異樣感卻越來越強。
他年少時,沒少逛窯子,也沒少和勾欄院的那些女人摟摟抱抱,所以理論上來講,不論夫人如何健壯,那觸感應該也是軟糯可親,直叫人恨不得蹂搓一番。
可伊信現在的感覺,就和自己被一堵牆抱住的感覺差不多!
這可就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聯想到夫人剛纔的舉動,一個詭異的猜想浮現在腦海,莫不是這位女人爲了討丈夫的歡心,明知他好男風,於是投其所好,去修煉某種邪功?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只要想想雌雄莫辯的歐蝶,伊信就認為,一切皆有可能。
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弘夫人已經把人帶回來自己的房間。
身後緊跟的僕人也不再上前,並且在發現同位值班的屬下居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兩人相視一眼,即刻將這位睡覺的人弄醒後,壓倒管家那裏。
弘豎著耳朵,聽到足音逐漸遠去時,才肯揭下矇住伊信的那件寬敞的外衣。
終於能夠呼吸清新空氣的伊信色膽包天,第一件事不是想著如何從虎口中逃出或者想辦法這位不太正常的夫人給綁住打包帶走。
而是出其不意的伸出雙手,抓向對方的胸口。
伊信握住那兩團熟悉的肉後,還意猶未盡的反覆捏抓幾下。
他終於確定,這觸感確實不對,不是軟綿的手感,而是略帶點硬?
而且那兩團肉的弧度好像也不太一樣?
弘夫人黑著臉,滿面陰沉的看著他。
伊信完全無視她的臉色,再次用力抓握,這下他才抬起頭,用充滿驚懼的表情道:“敢問夫人,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弘夫人:“……”
伊信迅速縮回手,面對著同樣難以言喻的弘夫人,斗膽開口:“夫人救我,是準備吸取我精元,好練神功?”
伊信聽說過,江湖綠林中,有不少女賊爲了提升功力,坐鎮山頭,每月定時去強搶過路的文弱書生,然後強迫兩人交合,據說不少書生就是死於牡丹花下。
弘夫人倒抽口涼氣,嘴角隱約抽搐。
伊信自當她是被自己揭穿後的羞愧,於是自作聰明的說道:“弘夫人,小的有隱疾,那方面不行。”
果不其然,弘夫人的臉龐明顯有些扭曲,而且眼神中充滿著不可置信和難以言說的複雜。
伊信讀不懂這些女人的心思,繼續加大攻勢道:“指天發誓,我若有半句假話,必定腳底生瘡,頭頂長膿,那玩意我實在立不起來,別看我這麼厲害,到現在都未娶妻,就是為此啊!”
弘夫人似乎再也聽不下去,扭過頭,雙肩都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
伊信心中冷笑,將手不動聲色的負在身手,舉步走進道:“當然,若是夫人飢不擇食實在不會嫌棄,我也定當竭盡全力討你快活。”
話音為落,伊信已經出掌攻向他,同時騰出手捂住她的嘴巴,避免對方突然喊人。
弘夫人沒料到他的偷襲,一時不察,電光火石之間,他憑著本能抓住空中的殘影,驚慌下張口咬住伊信的掌心肉。
不過她撕咬得再厲害,也奈何角度不對,只能雷聲大雨點小的輕咬住一點皮肉,並且在口中滑溜而過。
伊信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對女人特殊的體香比較敏感,沒料到,手掌心也能如此,那瞬間,渾身猶如遭電吉,整個後脊徹底繃緊,雞皮疙瘩也跟著炸裂,難以描述的觸感讓伊信炸毛縮手。
“放手,是我。”
嗓音低沉有力,直擊伊信的丹田肺腑。
伊信拼命的眨眼,攻擊的動作已經停止。
弘夫人也不再掩飾,變戲法一樣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下,赫然露出那張俊美無比又熟悉的臉——是陳資!
伊信瞠目結舌,徒勞的張合薄唇,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資挑眉,神色複雜的盯著伊信雙腿之間。
伊信的腦子轟的就炸了,短暫的空白後,耳邊反覆迴盪方纔的言語,然後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得發燙。
“陳資兄,你容我解釋。”
伊信說話開始打抖,這要如何解釋?
這根本就沒法說清楚啊!
“說來話長。”伊信如今只想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雙手捧臉。
“沒關係。”陳資雙手環胸,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現在離天明大概還三個時辰,不急。要不我給你個提醒,我記得伊家少爺一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文弱書生嗎,不如就從這裏說起,放纔在後院,你用的是暗影閣的格鬥術,這也不是朝夕就能練就,放眼江湖,能與你匹敵的人也很少罷?”
說到後面,陳資起初浮現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說話也是冷嘲熱諷。
伊信心裏登時咯噔一下,心說:完了。
陳資的面色很糟糕,被人欺騙的滋味不好受,當初拼了命差點自廢武功救出來的朋友,居然是隻披著羊皮的狼,而且還是隻相當狡猾深藏不露的狼。
伊信頓時慌了,趕緊走進,忙不迭的抓住對方雙肩,囁嚅的抖動蒼白無力的嘴唇,最後松下手,頹然的垂在雙側:“對不起,我恐怕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陳資揚起下巴,用面對外人時纔會流露的冷漠神情,平淡的說道:“不願挑明的事,不必強人所難,何況咋兩這地方重逢,說不定目標還是一致的,你先說來聽聽?”
這次伊信沒作猶豫,他明白,只要自己稍微遲疑那麼一點,就能失去陳資僅剩不多的信任。
“弘營全和幻影盟暗中作不良交易,這些年來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大部分都入了盟中,朝廷向來打擊這種邪教,然而幻影盟內部結構複雜,往往神出鬼沒,而且還和東瀛人有來往,背後估計還有更大的交易,我想從他這裏入手,混入幻影盟內部。”伊信不帶停頓的說完,語速快的氣息不穩,“當然我沒有為朝廷做事,中個原因我不能說,但你放心,我沒打算一直瞞著你。”
“是嗎?”
“信我!”伊信急了,抬眼逼視對方那雙驕傲而不安的眸子,“這事關多年前的人事舊案……”
“行了。”陳資揮手打斷,“我姑且信你。”
“不過這可真巧,不管背後是爲了什麼,至少咋兩目前的敵人是一樣的。”陳資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諷刺道,“我明裏被陛下革除官帽,暗地還是在位朝廷做事,司御史已經調察出,幻影盟的教主正在用我朝幅員地圖和東瀛人進行交易,不光如此,他們還在販賣我朝先進軍器。”
“但東瀛人具體用了什麼在交換,司御史至今還沒能查清,但是僅憑幻影盟膽敢販國通外,按律得其誅殺所有成員,可惜他們實在太過於謹慎,我們的人查到這裏線索就斷了。”陳資雙手一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我只能暫時和朝廷切斷聯絡,這樣即便最後我暴露身份,損失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