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大仇得報
小廝向他們說明來意後便安靜等待,而回稟的家丁則是委婉的拒接。
“紀大人昨日身體就開始不適,所以司御史邀約去下棋的好意恐怕是隻能心領。”
小廝也不做多糾纏,拱手拜別後,立即回到馬車上。
車內響起溫醇的嗓音:“看了我來的不是時候,既然紀大人不便,回府吧。”
司青竹說完,便朝追上來的威嚴看了一眼:“李小姐果然是被他抓去,看著樣子,目前應該性命無礙。”
可至於其他,那就說不定了。
威遠臉色鐵青,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他嚯的站起身,用力過猛,車身都跟著晃盪。
“你想幹嘛?”司青竹知道這人逼急了會根本就不考慮後果,“紀家府中高手眾多,你我所能用的人有限,此事得重新謀劃。”
他任何時刻都是那麼萬事不驚,好像天大的事也不過蜉蝣。
這一刻威遠開始懷疑,這和善溫和的表皮下,那顆心是該多冷硬。
“抱歉。”威遠揚聲叫停馬車後,才接著往下說,“翌日我便要回西域,沒時間消耗。”
司青竹有些意外的看著他,不等他交待完便打斷:“所以你這樣要硬闖?”
“我不允許。”司青竹掀開車簾,朝外吩咐,“莫要停,直接回府。”
說完,他再次將實現放在他身上,波瀾不驚道:“你若出事,顧少也會被牽連,現在還是關鍵期,再衝動也得忍著。”
威遠怒氣衝衝坐下,大掌一把拍在長凳上,瞬間便出現裂痕。
“李小姐我一定會救,所以你明日還是照常離京。”司青竹把頭往後仰,生出疏離漠然之感,他繼續如是說道,“還有,在計劃開始前,麻煩你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清理乾淨。”
這個麻煩,他沒明說,但威遠知道,指的就是紅姑娘。
李千爾是被盆冷水驚醒,四肢被扣上鎖鏈,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黑壓壓的侍衛。
正對的是那張不日久矣的老臉,李千爾緊扣的牙關不斷的打顫,這不是在怕,而是滔天的恨意再也無法掩蓋。
“眼神不錯,但你不應該恨我。”紀大人佝僂著背,杵著柺杖走進,“你的出現真叫我意外,看來陛下手中的那半張地圖果然是假的,當然我對那虛無縹緲的傳說沒有興趣,我只是關心,到底是誰在獄中把你替換出去,而如今又是爲了什麼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廢話真多。”李千爾嗤笑一聲。
他連夜審足足三日,她多次不堪重刑暈倒,居然還是撬不開她這張嘴。
身邊的小廝討好的上前勸說:“以屬下看,硬的不行,不妨就換個方法。”
紀大人年輕時,折磨人的花招最多,手下粘的血也不計其數,聽聞這話時,頗有些好笑,不過心中還是有些期待,也就放手作罷:“只要留口氣,看住不叫她自殺,隨便你怎麼弄,天明之前,我希望聽到結果。”
他後半句的擔心顯然很多餘,李千爾想要了卻此生早就在被抓前自盡。
苦捱到現在,支撐她的是要炸開胸腔,心血難平的仇恨。
李千爾早就見識過各路人馬的手段,倒也沒什麼懼怕,然而還生出凜然無畏的挑釁。
普通人倘若被逼到極致,不是狗急跳牆就是來個玉碎瓦全,而李千爾則是苦中尋樂,不僅不怯,甚至還看到了活路。
小廝放出的豪言壯語其實是心頭一熱,沒料到紀大人會真的交實權給他,以至於在對上她森然的雙目時,居然還瑟縮一下,待反應過來後,又氣急敗壞的揚手甩了上帶刺的長鞭。
他的審問毫無新奇,甚至還不如紀大人,不招就大刑伺候,打暈了就想盡辦法給折騰醒,然後再如此反覆。
眼看著即將破曉,小廝已經是山窮水盡,鞭子都揮斷好幾條,也無濟於事。
看守的侍衛都忍不住嘲笑,用輕蔑的眼神看著小廝,就等著看他接下來的好戲。
“要不歇會?我都替你心累。”
這是三日以來,李千爾說的第一句話,嗓音還有些抖碎沙啞。
小廝成功的被她激怒,箭步衝上去,雙手扼住她的喉嚨,瞠目欲裂道:“還真當老子不敢殺你!”
李千爾被掐得說不出話,臉漲得通紅帶紫,餘光卻突然不知瞥到哪裏,眼角上挑,努力牽扯嘴角,嘲諷藐視一笑。
小廝徹底被這個女人惹毛,殺意已起,手中再無忌憚。
李千爾雙眼開始往上翻,喉骨咔嚓作響,饒是如此,她居然還能爆發出尖叫:“答應你的事,我都做到了!為什麼還要殺我滅口!”
這句話雖然莫名其妙,但行雲流暢字句清晰。
小廝雖然不解,但直覺她不懷好意,登時鬆了手,撞上她狠厲狡猾的雙眸,背脊一涼,又不自覺的後退開來,宛如見到可怕的野獸。
紀大人不知何時來到他背後,反正當他察覺的時候,高強的護衛就已經扼住脖子,蠻力提起。
真是風水輪流,李千爾心中冷笑,但面上卻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像是在為突然暴露的同伴而感到的惶惴。
紀大人一字一頓道:“把你方纔的話重新說一遍。”
李千爾立即的低眉緘默,儼然是拒絕回答。
這欲蓋彌彰的反應更加坐實了他心中的猜測,顫巍巍的命令:“難怪你要親自審問,敢情是人老昏花,身邊養了條狼狗。”
侍衛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當即五指合攏,瞬間斃命。
李千爾果斷的翻目暈死過去。
今兒還有早朝,陛下最近脾氣莫名不太好,紀大人沒時間再去管地上半死不活的女人,匆匆交代幾句就走了。
殺人的侍衛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千爾,也跟著離去。
這招挑撥離間用得恰到好處,時機剛剛好。
李千爾心中的恨意終於消減些許,默默的等著下次反擊的機會。
一連幾日,紀大人都沒空管她,就連看守的侍衛也鬆懈不少,可惜自己被挑斷了手腳筋,腰側的匕首也被沒收,別說掀點風浪,連眼皮都沒勁抬。
直到有人再次開啟這道禁閉的房門。
還沒等自己看清來者何人,室內的侍衛魚貫而出,接著就是刀光劍影的爭鳴聲。
等到耳畔的雜亂尖叫聲徹底消失,李千爾這才睜眼看著來搭救她的人。
“藺鄔?”
藺鄔手中的長刀還在滴血,面不改色走過來,不待詢問,直接把人抗在肩上翻牆離開。
李千爾並不認為司御史會特地派人救自己,於是發問:“你們計劃提前了?”
藺鄔沉默片刻,腳下卻不停:“不是,皇帝已經發現上交的圖紙有假。”
李千爾哪怕深受重傷,反應也奇快:“難道東瀛人真的交出所謂另外的半張藏寶圖?”
“嗯,不論真假,兩張圖紙對不上,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所以司御史只能率先對紀大人發難,暫且轉移陛下的注意。”
李千爾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蒼白的唇瓣乾裂出血:“司御史做了什麼?”
“沒啥,只是讓陛下以為紀大人權勢蓋天,讓他產生了危機感。”藺鄔並不願說詳細,輕描淡寫的道完,就加快步伐。
李千爾忽而掙扎起來,藺鄔險些失去平衡掉落,不由有些惱:“李小姐要作甚!”
“放我下來。”李千爾深沉的看著前方,“我要親眼看著紀家是如何慘死過去。”
藺鄔想也不想的拒絕,直接二話不說的空出一隻手點中她的睡穴。
等再次醒來,四周又是熟悉牆面。
這裏是司家的暗室,李千爾翻身下床,無奈雙腳無力,還沒站穩就已脫力倒下。
腳踝被繃帶結實的纏緊,許是習慣傷痛到麻木,不斷的血從繃帶滲透出來,她也沒有絲毫痛感。
數次徒勞的嘗試起身未果,李千爾索性放棄,靜等著來人。
這路一室寧靜,外面不知怎麼腥風血雨。
明明很安全,但不能親眼看著仇人人頭落地,依舊是她的遺憾。
藺鄔重新回來時,還端有熱騰騰的粥。
“紀大人是隻老狐狸。”他停頓一下才道,“陛下沒殺他,讓他告老還鄉。”
李千爾失聲大叫:“你再說一遍!”
藺鄔將粥碗放在桌上,答非所問:“主子命我轉告,李小姐向來足智多謀,血刃仇人不急於這時。”
說完也不等李千爾反應,徑自退走。
她先是反覆消化話中的言外之意,完後又詐屍的撐著床沿站起。
藺鄔放到粥碗離她太遠,伸手夠不到,只能繞著圓桌走過去,短短几步距離,卻走出了滿身熱汗,手腕無力,只能靠手肘強硬的支撐,半屈膝蹲著,卑屈的將脊背彎下,直接用嘴去夠碗沿,儘可能不發出聲音,將稀粥一口氣喝完。
李千爾完全可以發出聲音救助,因為藺鄔不會走遠。
事實上,藺鄔一直都在房門外傾聽裡面的動靜。
李小姐努力活到現在就是爲了報仇,如今恨得刻骨銘心的仇人已經沒了,藺鄔不敢保證,她會自殺隨雙親離去。
可李千爾在屋內的動靜,讓藺鄔覺得她不僅頑強得令人害怕,也執拗得讓人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