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竹忽然有個十分陰險惡毒的猜想，即便沒有李千爾先前的毀約，今時今日的局面他也早有料到，所以哪怕在獄中一絲不掛也照樣能躲過錦衣衛的搜查。

    李千爾快速瀏覽，最後閉眼沉靜盞茶的功夫，再次睜眼時，沙啞道：“再給我備張紙筆。”

    隱約知道她要做什麼，但眼看著她筆下最終繪成江山河流圖時，還是詫異了一把。

    憑藉記憶話的圖和原本一模一樣，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李千爾再次將兩張圖反覆覈對後，確認無誤才道：“可以燒燬了，留下始終是隱患。”

    油紙很快被燭火引燃，灰燼成片的從指尖脫落。

    “此去西域，少不了險阻人心，我不能派人護行。”

    他把醜話說在前頭，聽著冷漠無情，但李千爾卻冷靜明白，司御史這是不得不這樣為之。

    有時候人多未必是好事，獨行俠纔是走到最後的人。

    錦衣衛和東廠勢力遍佈，一個籍籍無名的弱女子身邊跟著幾位高手，很大可能會引得他們的注意，何況一旦落馬，牽連的人只會更多。

    “我預想過時間，從此地到西域最快也得半個月，所以四十天後，一旦見到威遠，就立即寫信回京。”

    “若是等不到呢？”

    “機會失敗，即使止損棋子。”司青竹無奈的苦笑，“坦白說，我們只有這一次的機會，錯過了，那就真的就完了。”

    該說的話到此為止，李千爾明白，自己背上的不單是整個李府的寄託，還將會後數以萬計的性命。

    孤注一擲，全靠在她手中。

    路上她不敢做多停留，可又不能太急，尤其是城鎮，稍微露出些異樣，就能萬劫不復。

    所以出發前，用鍼灸將雙目暫且失明，偽裝成瞎子，穿著破爛的沿路乞討。

    經過無人山水時，她纔敢加快腳步，一旦途徑有人聚集之地，就得用白繃帶系蒙雙目，減緩速度磕磕絆絆的前行。

    李千爾生得漂亮水靈，然而家中聚變，不過在獄中短短數十日，已經和當日鼓起勇氣前來為心上人送行的少女天差地別，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凹陷下去，雙頰白得泛情，渾身髒兮兮散發著陳年不洗的餿臭味，遠遠一瞧，就能讓人避而遠之。

    她就像個活死人在世間行走，爲了成功瞞過那些無孔不入的眼線，走前只帶了十兩白銀，走出京城後不久，就已經身無分文。

    沿路上，哪怕是半夜行走偏僻幽徑，也無人敢上前騷擾她，甚至還嚇跑了離家出走的小屁孩。

    她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討，偶有好心人施捨銀錢饅頭，當然也有不懷好意的市井混混捉弄調戲。

    行到西域時，整個人已經瘦成了皮包骨。矇眼的白布條已經看不出本色。

    “喂！閃開！”

    身後有馬蹄聲噠噠急促而來。

    李千爾早已練就絕佳的五感，喂等那廂說出口，就已經即使閃身退到一邊。

    飛俊矯健的黑馬跑過時，帶出凌亂塵煙滾滾。

    好大的煞氣！

    哪怕是看不見，李千爾還是不由得微微側目。

    “駕！”來人聲音低沉帶著乾澀，顯然是遇到了情急的事。

    在往前不遠就是鬧市，越過後就是城牆的軍營。

    李千爾還沒想好該如何和威遠副將見面，也就不準備藉此進入。

    兩人分別三月有餘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錯過了。

    西域人錯綜複雜，不僅有樓蘭人還是蠻夷商販，可謂是魚龍混雜，與至於她沒敢如先前那樣逮著人就問路。

    秋走冬來，西域同北方一樣寒冷。

    李千爾還穿著是單薄破爛的衣衫，長時間的跋涉已經把她腳底磨出無數水泡，膿水混著血一起流出，她又懶得處理，任由腳和鞋底板相黏，如今被冷風灌入，許久不曾感受到的疼痛順著麻痺四肢百骸涌動。

    得找個地方入睡，否則就憑這鬼天氣，自己還沒見到威遠，都先給凍死。

    西域少有乞丐，尤其還是雌性。

    很快就引起了此地官員的注意。

    派出的捕快將人團團圍住，此從西域出了劉千眺帶頭反亂的事以後，戒備就相當森嚴。

    衣衫襤褸的女子哪怕是沒有任何攻擊性，但也讓縣官大動干戈。

    李千爾都沒有開口辯解的機會，就被抓進大牢。

    此地治安不錯，空蕩蕩的大牢裡，被關押的人居然十個手指頭就數得清。

    “打哪來？何處去？可知此地是何方？”

    縣管屁股剛貼上板凳，就連串的發問。

    “斜角天邊來，去往黃泉路。”

    爛熟於心的話音發出的那刻，居然把自己給嚇到了。

    難聽沙澀到了極點，若不看相貌，還真聽不出來她是女子。

    縣令不悅的蹙眉，一拍扶手：“少到啞謎！從實招來！”

    李千爾任他顛來倒去的盤問，只是那麼一句。

    縣官耐心告罄，咻的站起身，原地哆嗦了半天，搞得李千爾都以為他要動刑了。

    “瘋言瘋語，不知所云。”縣官一甩廣袖，“先關起來，等軍帥把事忙完，再交他處理。”

    省得出了亂子他來背鍋。

    他口中的軍帥其實就是威遠，半月前升職聖上親封，李千爾訊息不靈通，所以並不知道。

    這一等，就是八日。

    好在抵達西域前，自己就已經把信發出去，否則算日程，京城那邊恐怕是得當她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