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脾氣好
舉國歡慶的同時,皇帝下召,凡相關功臣皆上近級,三品以上的官員月俸祿翻番。
而大司作為功不可沒的細作,陛下破格讓他如朝為仕,為詹事府主薄,官職不高每日也很清閒,主要就是謄抄一些文鑑或者整理過往史書。
“司為姓,青竹為名。”冕冠下的皇帝緩慢抬頭,“寓意堅韌不拔。”
大司匍匐跪地,將頭緊貼地面:“謝陛下賜名。”
寒來暑往,又是年末將近,每年這個時候,在外的官員都得回京述職。
東費帶著顧文興和李統領一路快馬加鞭趕來。
陛下親自出城迎接,遠遠都能見道明黃朝服隨風而動。
東費翻身下馬,他的軍隊都停留在京城外不得入內。
“幾位都是朕的左右臂膀,不比行禮。”皇帝虛扶東費的手臂,“車馬勞頓,朕已經在宮外備好了院亭。”
轉而又將視線看向顧文興,嘴角噙著笑意,快步上前親暱的上前拍他肩膀,讚賞道:“不愧是顧將軍的兒子,年紀輕輕便有自己的主見。”
他話裡話外都是在指顧文興沒有第一時間回京執意留外的事。
顧文興平靜無波的向他畢恭畢敬的行了大禮,然後才直視帝王那雙暗藏殺機的雙目,轉而笑道:“為國為民是不僅是作為臣子的本份,還是每個百姓的責任。”
皇帝被他噎住,巧舌如簧的他居然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作答,只能擺手大笑:“顧少和顧將軍還真是一脈相承,朕相信再過不久,顧少定能超越自己的父親,正好北原的王將軍告老還鄉,職位空缺,不如就你去補上。”
“謝陛下賞識。”
在後麵都是客套梳理是官話,顧文興沒作多聊就找藉口回府。
父親在職時,陛下曾專門置了大院,離宮稍遠,不過地處幽靜景色宜人,頗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這裏自從雙親走後,再無人打理,奇怪的是門前竟無蜘蛛結網,還有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正拿著掃帚清理落葉。
顧文興認得他,上前道:“老伯這裏一直都是你在打掃嗎?”
老伯耳背,大聲道:“你說什麼!”
顧文興正欲重複,卻見門口迎面走來一位公子。
他應該是剛下朝,此刻厚重的官服還來不及退下,披著毛茸茸的大氅,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身形修長,見了顧文興,微微頷首:“老大回來了。”
顧文興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裏遇到大司,他還沒能修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一時尷尬愧疚讓他踟躇不前,甚至想要拔腿就走。
“對了,我差點忘了恭喜你。”顧文興使勁忍著落荒而逃的衝動,“榮升為從七品主薄。”
司青竹只是笑笑:“廚房裏我只熱了麵……”
顧文興趕緊點頭接過:“我要吃!”
司青竹其實想說,那麵品相不佳,而且還糊了,可以去下館子。
顧文興回答得太熱切,司青竹一時忘了解釋,直到看著他狂奔到廚房,揭開鍋蓋。
司青竹在他後面跑得氣喘吁吁,欲言又止。
顧文興眨眼,如果自己沒看錯,面上的煎蛋還黏有蛋殼。
他暗自吞了口唾沫,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大口吃下。
唉,誰叫他虧欠這位小弟良多。
司青竹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好半天才說:“我還沒放鹽,你沒品嚐出來嗎?”
顧文興噎下最後的一口,老實話,他吃得太急,還真沒嚐出所以然。
最後只有訥訥道:“還有嗎?”
司青竹沒忍住,忽而展顏笑了起來。
顧文興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跟著噗嗤笑出聲。
“老大,我請你去京城新開的酒樓。”司青竹笑得直不起腰,扶著門攔喘氣。
顧文興沒理由拒絕,點頭答應。
司青竹不喝酒,顧文興在西境沒事就要和同伴狂喝幾壇,所以桌面的飯菜未動,酒罈子卻見了底。
放席上,過往的一切兩人都是默契是避而不談。
然而酒過三巡,顧文興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抱著酒罈不撒手,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狂笑起來。
笑到最後,居然眼角通紅起來,笑聲也帶著哭腔。
司青竹擔憂的拍他肩:“老大你沒事吧?”
顧文興大力甩開對方文士一樣修長的手,司青竹沒有防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不過他隨後又意識到什麼,忙不迭的拉住他手腕防止他跌倒。
“對不起。”顧文興把頭埋在桌面上,揮手把餐碟打落,油漬沾汙了他的窄袖,不斷低頭呢喃重複。
司青竹神色閃動,自顧自的倒杯茶小酌一口,輕聲道:“你不欠我。”
顧文興迷瞪的抬起頭,半醉半醒道:“你弟弟要是活著,應該長得比你好看。”
司青竹啞然失笑,不過他說的倒是實話,小司大眼睛長睫毛,生得精緻,當乞丐時,他沒少被人認為是女娃。
顧文興說到後面,徹底醉了,前言不搭後語毫無邏輯可言。
司青竹不得不攙扶他離開。
無奈顧文興比他年長,氣力也比他大。司青竹沒走幾步便反被他壓倒。
兩位少年就在路人驚訝的目光下,跌撞走出酒樓。
身邊沒小廝也沒馬車,只靠四條腿走回小院時天色已晚,秋蟬鳴叫不止。
司青竹扶上床,又伺候祖宗一樣給他擦臉。
小弟永遠都是小弟,司青竹註定是任勞任怨的命。
忙活完這些自己已是額角冒汗,呼吸沉重。
次日醒來時,顧文興的頭簡直是快要爆炸,頭重腳輕的滾下床。
這幾日朝中休沐,文武百官都在家團圓,司青竹卻大早不見蹤影。
顧文興昨夜灌了一肚子酒,現在有些餓,搖晃的走向廚房,本打算碰運氣,沒想當廚房裏還真備有早點。
耳邊有逆風呼嘯之聲,顧文興聽覺敏靈,立馬循聲而去,穿過小院背後的樹林,只見一位少年正拿劍起武,招式不錯,沒有花裏胡哨,可惜氣力不足,少了殺氣。
顧文興屏住氣息,沒敢打擾他的練功,但也不妨礙他專心致志的看人練功。
招式結束,顧文興這才為他鼓掌。
司青竹沒料到他在背後,瞬間羞愧難當,這些花拳繡腿登不上臺麵,尤其是對方還是個中高手。
顧文興走近細看他手中的拖地長劍,誠懇道:“或許你更適合用匕首或者彎刀?”
司青竹身量可以說是纖細,許是在西域當俘虜的那段時間,傷了元氣,哪怕是握劍在手,依舊是給人羸弱書生氣。
司青竹對這些不太懂,但還是下意識的接過他遞來的彎刀。
彎刀薄如蟬翼,通體為銀,刀刃上有複雜的花紋圖式,刀柄確實簡單的旋螺樣式。
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我教你怎麼用。”此刀是父親送給他十歲生日禮物,是父親平定北原得來的戰利品,顧文興到底是愧疚居多,五年不離手的彎刀就這麼輕易拱手送人,“首先這刀柄上是有纏繞銀線,可以作為暗器使用。”
司青竹斂目細看,上面果真有絲線纏繞在螺旋凹面,這種獨特設計讓他不由自主的眼前一亮。
顧文興為他示範了一個簡單易學的手法,雖然不是致命攻擊,但防身足以。
司青竹一點就透,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不出幾日,便把顧文興交的基礎招式學實。
此後的半個月,顧文興睡到自然醒,然後邊吃早點邊看司青竹習武,而且每次都會以熱烈的掌聲表示祝賀他的功夫更上一層樓。
司青竹不是傻子,他的誇讚虛假成分居多,估計就算自己把彎刀耍成了雜技,他也能鼓掌稱好。
休浴這段時間,兩人都很清閒,以至於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顧文興便要整裝待發的北上。
北原直打被顧文興父親收拾得服帖歸順以後,基本都沒出現鬧事造反之類的大事。
所以去了也是喝西北風,誰知現實原沒顧文興想象的那麼簡單。
大事雖然沒有,但是小事卻是不斷。
幸好自己在西域跟著東費學過一些,處理起來也算是遊刃有餘。
誰知道今年年末能成功回京,此後三年依舊如此,這些小事看起來瑣碎繁雜,但是決不可掉以輕心。
因為要知道大部分北原並未真正承認過如今他們腳下的地盤屬於中原。
這三年朝中除卻東費解甲歸田以外,也無大事發生。
若硬要說,那便是皇后誕下龍子,皇帝大喜之餘,將朝中所以的官員都加封進爵,司青竹從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主薄升職入了翰林院,與同僚協同負責照顧太子殿下的起居。
太子牙都沒能長齊,卻很是鬧騰。
隨著學會走路以後,小聰明也漸長,好幾位太傅煩不勝煩卻又無可奈何。
“本官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你了,青竹。”挺著大肚子的殷太傅艱難的彎腰把小太子交給司青竹,“這小孩誰都不喜歡,偏偏喜歡粘著你。”
司青竹懷中的小孩樂呵呵的將口水擦在他乾淨的衣襟上,頗有些無奈:“許是因為我脾氣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