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演得一出好戲
審問顧寒比起那位一句話都不說的俘虜,簡直是太順利了。
因為他什麼都說。
陪同樓蘭王一起的還有皇后,臉上抹了胭脂水粉,哪怕是上了年紀,依舊是雍容華貴氣質出佳。
“我現在應該叫你顧文興了吧。”皇后從容的接過放才從他口中審出的內容,蹙眉看了一會兒,便像丟垃圾一樣扔出。
當然這個動作依舊是優雅貴氣。
“寫的盡是些廢話。”皇后退後坐在柔軟無邊的貴妃椅上,端正的坐好,“聽說,我們只要放了你的同伴,你就給出我們想知道的一切。”
顧文興四肢被綁在人字架上,倨傲的揚起頭:“當然。”
皇后沉默的和樓蘭王交換眼神——這個傢伙比那位難對付多了。
樓蘭王會意,挺著他的大肚子:“一切交給您。”
說著便扯離此地,同時吩咐:“照顧好皇后的安全,若是掉了一根頭髮,我就取你們的人頭。”
樓蘭王確實如顧文興所料,除了做春秋大夢以外,並不真正的建樹,就連上次派出暗殺皇帝卻誤殺了顧文興母親的背後主使人也都是她的主意。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很多大事上,都是由這位皇后代勞。
“需要喝點水嗎?”皇后不給他回答的機會,便親自起身,從身旁侍衛接過還冒著熱氣的水壺,倒出小杯。
顧文興嗤笑:“皇后你這是打算親手喂到我嘴邊嗎?”
“不。”她怕這小子倒噴她一臉,“你們給他鬆綁。”
侍衛顯然很是為難,可到底沒能違抗她的命令。
顧文興也不做徒勞無功的掙扎,抬手接過小抿一口潤喉。
皇后朝他禮貌微笑:“我想聽你的實話。”
“你敢問我就敢答。”顧文興淡漠的掃視周遭,“條件還是一樣,放了我朋友。”
她聞言只是搖頭,這位顧文興盤問起來可比那位費神得多,因為壓根都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又或者是想要混淆視聽。
“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也要救他出去,想必與你關係匪淺。”她纔不會被顧文興牽著鼻子走,到底是比他年長几十年,對付這種年輕氣盛,義氣當頭的少年,哪怕他表現得在冷漠平靜,也總歸太年少,“所以我想把他帶過來。”
顧文興神色不變,但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大司很快被帶上來,顧文興那下劈得不輕,到現在都沒醒來。
皇后溫柔的為大司解綁,並將他扶在貴妃軟椅上。
她這樣的態度,讓顧文興有些不安。
“死不了。”皇后握著他的手腕,注入一股氣流,“只是以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所以呢?”
皇后高舉他無力的手,笑得親近隨和:“我現在能續他命,照樣能廢他後半輩子。”
顧文興表示投降,低眉道:“中原西境新上任的大帥,我們認識,從來不會得饒人處且饒人,據說私下和李統領的關係不好。”
這個皇后也略有耳聞,新官上任三把火,東費一來就廢了李統領身邊最得力的副將,即便副將是叛徒,但難免會讓人心生不和。
“而且李統領一直不滿意他的在任期間的表現。”
“比如?”
顧文興略作沉吟,似乎是在仔細會意:“李統領主張在天未轉暖前,主動進攻西域,打得你們三五年內不敢再犯,不過這位大帥似乎一直都在想如何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你們。”
皇后鬆手,打了個簡單的手勢,示意侍衛可以暫且將大司帶下去。
“你不用好奇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只要我說對你們有用就行。”
皇后忍不住對他拍手稱讚,不由自主的感嘆,她的女兒要是能有這位少年的冷靜機智那該多好。
這牢四面牆都掛各色有刑具,而從頭至尾顧文興只消看了一眼,便不再回看。
這從容冷靜完全不符合這個年紀。
所以她到現在為止,都不會真的信他會爲了自己的同伴而真的背叛大祁。
見皇后遲疑不答,顧文興揚眉有些詫異:“不信?”
皇后並不理會,只是側頭低語向侍衛吩咐些什麼,最後又揚長而去。
搞得顧文興有些心慌。
顧文興是中原人身份的訊息不知是誰走漏,樓蘭王的原計劃因此而耽誤,次日不少他國的王公貴族也都放話,務必交出顧文興,大家一起想辦法如何從這位不慎暴露的細作嘴裏探出更有價值的訊息。
“不行!”皇后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不能答應他們。”
樓蘭王被那些人吵嚷了足足三個時辰,現在腦仁疼得要死,禁不住扶額:“依我看,要不就依了他們願,反正個顧文興嘴裏說出的話真假難辨,倒不如交給他們折騰。”
皇后還是堅持:“這個節骨眼交出顧文興,指不定會他們說些什麼挑撥離間的話。”
樓蘭王麵露為難,他不想因為這事與他們起了間隙,從而誤了進攻中原的大好時機。
皇后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還是堅持已見。
“我也不贊同把顧哥哥交給那些人外族人。”巴寒憶未經通報,直接闖進來。
萬一那些人下手沒輕重,真傷了他顧哥哥,巴寒憶得後悔死。
皇后無奈道:“憶兒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我身為樓蘭公主,有責任義務去為我的子民操心。”正說得理直氣壯,不料卻慘遭皇后用手指彈額,“嗷!阿孃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看你就是喜歡顧文興。”皇后直接了當的拆穿她隱秘的小心思,“你纔多大就懂情愛,我和你阿爹商討的是家國大事,任性不得。”
皇后三言兩語將她打發走,巴寒憶自是不甘心,於是偷拉著通行令牌,去大牢裡見關押的顧文興。
顧文興聽聞足音,低頭道:“我當公主殿下不會來。”
“呵呵,本公主當然回來,看你如何被折磨而死!”巴寒憶嘴硬,梗著脖子揚起下巴,“當初給過你選擇。”
顧文興和他沒什麼好談的,聞言也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
這讓巴寒憶很是挫敗,好像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你就一點都沒後悔?”巴寒憶咬破舌尖,心中酸楚無限。
顧文興用奇怪的視線打量她,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樣愚蠢的問題。
巴寒憶徹底被他激怒,眼圈還是紅腫,可見她沒少位這件事哭過。
長鞭在空中掃過,她注入了內力,整條軟鞭如閃電吱吱作響,折成彎曲卻剛硬的弧度。
顧文興全當沒看見,硬生生的受了這一鞭後才道:“我若是後悔,你就會放了我?”
突如其來的服軟讓盛怒中的巴寒憶一時之間竟原地呆愣住,手幾乎快握不住軟鞭。
“當然不會!”巴寒憶別過頭,指關節發出咔咔響聲。
“所以我們之間並沒有可交談的地方。”顧文興牽扯嘴角上揚,“公主還是不要在我身上費心了。”
巴寒憶的心臟彷彿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揪住,登時呼吸困難。
她不想顧文興死,半響才道:“只要你肯交代所以你知道,我會求父皇從寬處理。”
顧文興聳肩,連帶著手腳的鐵鏈都開始晃動起來:“我已經說了,可是沒人信。”
那是因為你狡猾!
巴寒憶在心中誹腹,可偏偏這樣冷淡又聰明,時而變化多端的顧文興,讓她不願將視線多離開顧文興哪怕一眼。
“不會的!”巴寒憶上前,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他,“只要你說,我都會信!”
顧文興的神色終於變得有些人情味,將一邊的眉高高挑起,看起來他又變回了昔日那位恣意匪氣的顧寒。
“那好。”顧文興垂眸認真看著她有些紅暈的臉頰,“實不相瞞,我來樓蘭接近你,其實就是爲了想推進你們進攻中原的腳步。”
“為什麼!”
“因為這一次你們必定會拿出全部的家當和中原血拼,到那時新上任的大帥早就設好圈套等著你們來跳。”
簡單得的一句話聽得巴寒憶心驚肉跳,瞬間失色。
當晚這位公主就把他的話講個了爹孃。
皇后穩重又多疑,可依舊不肯相信他會這樣輕易的把自己國家給賣了。
因為她還沒忘,顧文興的雙親都是死在他們的旗下。
“憶兒你先回屋休息,剩下的你就交給阿孃處理。”
“那你會放過顧哥哥嗎?”這纔是巴寒憶此行目的。
巴寒憶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在腦中思索對側,得想個辦法探其那番話的真假才行。
而巴寒憶見阿孃遲遲未答,還以為是她是在無言拒絕,懸掛在高空中的心緊繃到了極致。
不過很快,皇后便莞爾一笑:“當然會。”
得到滿意答案後的巴寒憶蹦跳著離開。
她到底還是被保護得太美好的花朵,有著少女天真的幻想。
事實證明,人要是太天真,必定會被現實狠狠踐踏一番。
很快皇后連夜再次把大司押送到顧文興眼前,此刻大司已經醒來,但眼底還很迷茫,似乎看不清楚狀況。
皇后為他解釋前因後果後,等著看大司的表現。
果不其然,這位俘虜的眼神並沒有多麼慌亂,而且表演痕跡太明顯。
這次用不著皇后多說,後面的侍衛默契的上前,取下牆壁掛著的刑具。
那是專門夾手指的拶,用鐵製作成,在搖曳的燭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這原本是給女犯準備。”皇后看了一眼大司,意味深長道,“但是用其他重刑,你恐怕是支撐不了。”
顧文興臉色陰沉難看:“你什麼意思?”
“還用得找問?”皇后反問,“我不喜歡說謊的孩子,用刑!”
隨著話音落地,兩位侍衛分別拉扯著刑具的兩端,大司細長的手發出碎裂的聲音,但人卻是死咬著牙,連痛苦的呻吟都不曾洩露出來。
皇后深知,對於顧文興估計也是個不怕死的小子,所以直接對他上刑效果恐怕會適得其反。
“停!”皇后揚手,似笑非笑的看著顧文興,“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無話可說。”
皇后明顯被他噎住,繼而道:“很好,那就繼續用力!”
大司隨即悶哼到底,手已經被夾變形,尤其是原本突出的指關節出現凹陷,骨裂的聲音清脆入耳。
“夠了!”再這樣下去,大司的手算是徹底廢了,顧文興渾身都在打顫,閉著眼不顧一切的吼出,“我招!我來這裏的目的除了復仇以外,那就是想方設法離間樓蘭和西域各小國之間的關係,因為我們的後援已經出了問題,這個時候只有防止你們萬衆一心,中原纔有修整的機會。”
大司登時睜大雙眼,旋即又開始瘋狂掙扎起來。
看著反應,顧文興說的話有九成是真。
“早說你朋友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
機靈的侍衛趕緊上前給大司鬆綁。
“這兩人也算得上是難兄難弟,扔在一起。”
大司便如扔破爛似的,被丟進來。
雖無力起身,但眼神殺傷力不減,好像是要把顧文興生吞活剝一樣。
顧文興低聲很沒底氣的說道:“抱歉。”
大司相當憤怒,原地撲騰幾次沒能爬起來,索性艱難的伸長脖子,一口咬下他的腳踝處。
皇后沒時間看他們接下來的好戲,步履匆匆的離去。
而侍衛也不願在這充滿血腥味的地方久留,等整間牢門靜得直剩兩位少年的喘氣聲後。
大司才放開牙齒鬆口,他其實咬得不重,但是顧文興的反應太激烈,搞得都開始自我懷疑。
顧文興咧開嘴,回與他最真誠的微笑。
不得不說,他收的這位小弟沒叫自己失望,剛開始還擔心大司可能會跟不上他的節奏,讓自己演獨角戲。
沒錯,爲了讓皇后相信他所言非虛,便臨時給自己加了這場出賣君主的好戲。
好在大司完美默契配合,這齣戲簡直就是以假亂真,演得顧文興自己差點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