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琴涵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抬頭望天，確認月亮是否升在半空，是否在逐漸變圓。

    離到分別，往日的樁樁件件意外般的在腦海浮現，好像暗藏在體內的餘毒已經溜沒了影。

    小颯見她著魔一般霍的站起身，來回快速走動。

    “沒事吧？”攔住她的手腕，對上那雙清醒異常的雙眸，小颯心驚道，餘光突然看見她腰間多出來的荷包，還以為這是她從宮中帶出來的。

    鄧琴涵一把扯掉荷包，由於動作弧度大，一不小心裏面的東西就從包裡落出來了。

    小颯幫忙拾起細看，上面是已經曬乾的草，依稀能看出五指的形狀：“這是……”

    荷包裡面還有附有一張紙，開啟一看，不用辨別，就知道那骨勁有力的字型是屬於東費所書寫。

    流蘇驚訝道：“這是什麼時候給你的？”

    東費如今是來回無影無聲息，鄧琴涵沒意識到是何時安放很正常。

    但她清楚一點，東費和盛夢的交易肯定不止一樣，五指草就是證據。

    “我這回去把東費帶出來。”

    鄧琴涵吐字清晰，確保對方沒有聽錯。

    離得近的流飛流年也聽到了，同時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向她，皇宮可不是她能自由進去的地方。

    “現在是酉時三刻，離圓月還有二個時辰。”

    這話正在啃吃屎的流年也聽到了，須臾手中的餅掉落在地。

    “你們就在原地不必等我。”鄧琴涵沒打算拉上他們，摞下這句，便飛身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宮門緊閉，將外界的一切隔絕，侍衛們來回的腳步聲從不絕於耳。

    盛夢悠然漫步在石徑小路，看著兩側燈紅燭黃，宮人們廣袖衣袂沒風吹得鼓鼓而動。

    “紫晶國不會亡。”盛夢難得的收起慣有的魅惑和輕佻，“我回到這裏，就是要改變歷史。”

    東費沒有幫腔，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你幫我殺了狗皇帝。”盛夢駐足側頭等著他更上並排而行，“而我找到歷代相傳的寶藏，帶兵拿下這座皇宮，咋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到這裏，她原本貪婪的目光又開始顯現出來，不過她沒能等到對方想象中的回覆，或者說東費壓根就不屑於回答。

    盛夢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歪著頭失望的看著他死寂的神情：“你怎麼不笑？”

    就算不笑，也應該露出他招牌似的眼神——狷狂又高傲。

    比如在西漠裡，鄧琴涵因為中暑暈倒醒來後鬧彆扭時，他低頭側看時，陰鷙的眉眼半彎，帶著三分寵溺七分容讓以及嘴角自然而然噙著的笑意。

    這些，盛夢從頭到尾都沒看到過。

    手指甲刺入血肉，東費面不改色，用毫不做作又輕蔑的表情完整的表達出——老子憑什麼對你笑。

    盛夢煩躁的甩手將他擲出三尺遠，揮拂衣袖甩身離去。

    結果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服了極樂，武功如今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怎麼沒打算反抗？”

    這太不符合東費的風格了。

    東費保持著歪倒著姿勢半撐著身體，不是他不想，而是自從鄧琴涵走後，他就一直處在飄飄然的狀態，腳底如灌鉛，耳鳴目眩神智迷幻。

    他的傀儡毒發作了，幻想在眼前一波接著一波，走路的時候神識都在懸浮在外，偏偏還有留出神智聽這個瘋女人兀自胡言亂語，以至於他被這一推，居然沒能及時站起來。

    而這時，周圍的腳步聲突然躁亂起來，燭火也比先前更加明亮。

    “不好了！”內侍步履匆匆的跑過去，神情惶恐。

    盛夢一腳踹開跪地的宮人：“快說！”

    “起火了！”內侍驚懼的指著遠處的宮殿，“有人縱火燒了藏書閣！”

    盛夢補上一腳直接把他踹了個人仰馬翻，四起的紅光照亮了她的臉：“不可能！”

    原先貼身伺候皇帝的奴婢太監都被她帶兵殺進來的時候進行大換血，太后妃嬪她一概沒留，這裏除了東費全都是自己人。

    思及此處，盛夢猛的看向還癱在地的東費。

    “不是我乾的。”東費表現得很開心，同時聳肩表示自己很無辜。

    火勢漫延得很快，連帶著周圍的宮殿也被殃及。

    盛夢沒時間細想，首衝上前抓住一位提水滅火的宮人：“是誰縱火！”

    宮人被她可怖的表情嚇軟了退，跌坐在地，惶亂的搖頭，看樣子是問不出來什麼了。

    東費終於搖晃的站起身，耳邊的轟鳴終於弱下去，也能勉強看清周圍，他倒是不慌不忙的整理衣襟，眯縫著眼環顧。

    “報！”帶刀侍衛衝過來，連行禮都忘了。

    “是不是宮裏突然出現大批紅衣人，皆衣襟前繡著黑蓮花。”東費開始拍衣袖上的灰塵，氣定神閒的把侍衛的話接下去，又剛在盛夢質問前作出提示，“你費盡心機來到這裏稱王，難道就沒了解過這座紫晶城是因為內鬥才亡的嗎？”

    侍衛訝異的沉默起來，沉默就等於是預設。

    盛夢把眼睛睜得溜圓，胸口一時間波濤洶涌。

    東費擔心她沒聽明白，作出更加詳細的解釋：“歷史不可更改，史料最後的記載，這皇城將會被大火燒得連點灰都不剩，看著火勢估計得比史書記載的時間還有短，你有著功夫瞪我，還不如想辦法延長這座皇城毀滅的時間。”

    盛夢這次連呼吸都忘了，聽他說完後，要不是侍衛呼叫她，恐怕久久不能回神。

    “都是吃屎的嗎！”盛夢忍著暴打的衝動，“有人來犯還用得找請示？直接滅口！”

    侍衛吞嚥下口水，重重磕下頭，不怕死的朗聲顫音道：“我們有一半的人都在拉肚子，剩下的人全睡得如死豬一樣，到死還在打呼嚕。”

    東費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聽過最大的笑話，笑得眼角逼淚，最後樂極生悲，笑岔了氣，又開始猛的咳嗽起來。

    盛夢的臉青白紅各種顏色交相輝映，等他笑完了，才惡毒的說：“既然如此，大家就要死一起死，我忘了告訴你，我交給你的五指草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