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煞撿起匕首，正打算要往胸口劃，卻發現自己的手動不了了，而他的眼淚竟然落了下來。

    他可不是這種軟弱的傢伙，會因為即將要受傷而落淚啊！

    果然這副身體有問題……

    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還給九九求過饒，青煞就覺得，那真是一生的恥辱。

    他從未如此羸弱，心理反差太大，著實有點難適應。

    “怎麼？你不是要看你的心嗎？怎麼不動手了呀？”九九看他愣在那裏，眼裏竟然還有淚光，就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妖怪這種生物吧，可以很快的癒合傷口，所以對於受傷來說，不會有特別大的感覺。而且他們的要害是精元，只要那玩意兒沒受傷，就算被砍斷了胳膊砍斷了腿，只要時間充裕，都能重新長回來。即便是真的，元神被毀，鬼怪也不會哭泣，他們只會很憤怒，覺得自己再也不能作惡了，或者還有怨念沒有消除，一邊罵娘一邊離世。

    這個世界上，會因為流血受傷還有死亡而感傷的，只有人類了。

    因為人類很脆弱，他們一不留神就會死掉。而他們沒有任何靈力，對於死後的世界一無所知，當然就會害怕。而且他們有一種痛的感覺，比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要靈敏，那是專門來提醒他們自己遠離危險的訊號。

    九九是半仙，它是由人的身體和神仙的靈魂組成的，只要靈魂7魂7魄還在，即便肉身損壞，也可以用其他的肉體代替，不過作為人的部分，卻跟普通人完全相同。人和仙的狀態並駕齊驅，一起存在，所以，九九懂得痛的滋味，卻不懂死的恐懼。

    “我沒法動手，這**體。”青煞扔下小匕首，他非常怨恨老爸的安排。

    看來這死老頭，並不只是把他剔除仙籍這麼簡單。竟然還在他的身體裡面，夾雜進了柔弱的部分。

    他本來是個神，沒了仙骨之後，成了個有神力的妖魔就算了，雜糅著人類的血，活生生地成了個半妖……

    半妖應該是最糾結的一種狀態。因為人的狀態和妖怪的狀態是完全分離的，所以要麼無懼無怕十分強，要麼畏手畏腳十分弱。

    既可以體會毀天滅地的爽快，也會面臨生老病死的痛苦。

    “你現在是人嗎？”九九走到他面前，發現他的身高矮了一些，而且明顯沒有那麼魁梧。她還記得第1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在湖邊的那次，他大概就是這個狀態。

    九九也沒有多想，直接就把他的衣服扒開，看見了光溜溜的腹部。甚至用手摸了一下。

    “真的什麼都沒有。”

    腹肌……不見了呀……

    “你幹什麼？”奇了怪了，青煞從來是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傢伙，如果沒人管教，甚至可以一絲不掛的上街。因為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很好看，沒有哪一點需要遮起來掩蓋。

    可是這副身體居然害羞了……這是一個什麼奇怪的身體？完全跟他的思想不一樣！

    “喲，不好意思啊？”這下輪到九九戲弄他了，“你臉皮這麼薄呀？不就看看肚子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青煞的嘴巴自己動了：“色/女。”

    “你個臭流氓有什麼資格說我？”九九睜大眼睛，走向他，步步緊逼。“我這樣算色，那你豈不是色上加色？”

    雖然青煞心裏並不排斥九九靠近自己，但是這幅人類身體卻極為抗拒。

    “你別靠過來。”青煞剛一說出這句話，趕緊解釋道，“沒事你靠過來，這不是我說的，是他說的。”

    “哈？”九九一頭霧水。

    “哦，對了，心臟。”青煞想起正事了，“你過來幫我聽一下吧，看一下到底這裏有沒有心臟。如果有的話，我還真他/娘成個半妖了……”

    “我有什麼好處？”九九纔不乾沒有利益的事情。

    這小姑娘真是算得精啊。青煞想了一下：“我會把我能給的，最貴的東西給你，怎麼樣？”

    “最貴的東西？”九九有點不信，“不就是聽個心臟嗎？你至於拿貴重物品來交換嗎？”

    “這是本大爺自己的事情，我覺得值得就值得。”

    “那你跟我說，到底是什麼東西？”九九決定要先驗貨。

    “不幫忙算了。”青煞扭頭就走。

    “哎，你等一下。”九九把拉住他，“你說呀，說了我就給你聽嘛。”

    “算了，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去找別人。”

    九九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來，攛掇著她答應這個要求，一陣猶豫之後，她咬牙道：“我幫！但是你絕對不可以食言，一定要把最貴的東西給我。”

    “好。”青煞轉過身，展開雙臂，“來吧？”

    九九盯著他，明明他也沒在笑，可總覺得這傢伙……在偷笑？

    不管了，爲了所謂的貴重物品，她就試試好了。如果這傢伙敢食言，她就立刻把它收了！

    “我來啦。”九九說著，一步一步靠近他，最後微微墊起腳，趴在人類身體的心之所在，聽到了咚咚的聲音。

    “我好像聽到心跳聲了。”九九頭一回湊得這麼近聽男人的心跳聲，她覺得，這聲音很沉穩，一聲一聲……好像還蠻好聽的？

    “嗯。”別說她湊這麼近，就算離遠一點，應該也聽得見。

    這副身體，因為她的靠近，心跳得快要蹦出來了。青煞也因此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感覺。

    原本沉重的身體，現在好像是踩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就快要飛起來了……

    這種感覺，往常他必須要喝很多酒，纔會感受到，而今天，他明明一滴酒都沒有喝，卻感覺……很快樂。

    這是一種不能同別人形容的快樂，很過癮，很爽快，也很令人無法自拔。此時此刻，他竟然有一種，不希望結束，就讓時間一直保持在現在的感覺。

    “你真的是人！”九九猛的抬起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跟我的心跳一樣快！”

    “哦？”青煞有些心猿意馬，沒有注意到九九話裡的重點。

    九九也不曉得自己這顆心是怎麼了，為何跳的這麼快……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你真的是半妖。”九九幫他做了這個判斷，此刻的天又暗了一些，天上的月亮更圓了一點。“你那天晚上，是妖怪的狀態，而且是純粹的妖怪，而今天晚上……你是人，你身上沒有半點鬼的味道。”

    也許他還沒有吃過五穀雜糧，他現在身上只有一點點泥土的味道。因為人類，都是女媧娘娘用泥巴造的，所以他們會有這種清新的泥土味。等他們在凡間活的時間長了，沾染上了凡塵的俗味，就會有稻米香，銅錢臭等等一系列的味道。

    從氣味，辨別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特別困難。而辨別是人是鬼就很簡單。

    九九不想研究凡人。儘管道觀裡有一位師兄專門研究這個，還經常在吃飯的時候跟他們分享自己的心得，不過沒有哪個道士能聽得進去，也就是乾凌大師兄比較溫柔，還會認真的聽一聽，甚至有時候還提問。其他人多跟九九一樣，自顧自聊天去了。

    “我不想承認，而事實如此。”青煞深呼吸一口，在心裏詛咒了老爸一萬八千遍，也不能改變這個現實。

    他不知道閻羅王這到底是想要幹什麼，明明都已經跟他斷絕關係，還要害他攤上這麼一個複雜的身份。他不知道人應該怎麼生活，更不知道這羸弱的身體應該怎麼撐下去。要是他作為人的時候死掉，那作為妖的他，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看來這老頭子是想讓他死在人間，而且還是慘死。